四月初一,李治身着赭黄常服,斜倚銮驾软榻,
目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望向廊下静立的武媚娘。
她今日一袭石榴红织金襦裙,鬓边斜簪赤金嵌红宝步摇,流光溢彩间尽显华贵。
见李治望来,她缓步上前,声线温和:
“皇上,车驾已备妥,随时可启程。”
话音刚落,内侍便躬身来报:
“启禀天皇天后,太子殿下求见。”
李治与武媚娘对视一眼,皆面露讶异,此前并未听闻太子要来送行。
不多时,身着青色太子袍的李弘缓步而入,身形略显单薄,
裴蓉蓉着素色宫装,与他并肩而行,步履端庄。
二人行至殿中,躬身行礼,声线恭谨:
“参见父皇,母后。”
“免礼。”
李治抬手示意,语带关切。
武媚娘更是快步上前,亲自扶起李弘,
掌心触到他微凉的手臂,慈爱之色溢于言表:
“太医不是再三叮嘱你需静养调理?”
“父皇母后常年往返洛阳,本是常事,弘儿何必亲自奔波相送?”
“当以身子为重,安心静养,切勿劳累。”
李弘起身,目光落在銮驾后方的行装之上,轻声道:
“儿臣忽然忆及去年出行之时的情形,”
“彼时虽偶有不适,但途中观山川景致,听民间趣闻,”
“不仅呼吸为之舒畅,连心境也开阔不少。”
他话音稍顿,忍不住轻咳两声,眼神却满是期盼,
“此次父皇母后前往洛阳,儿臣恳请同行,也好在途中多陪陪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常年为朝堂操劳,”
“儿臣虽身子欠安,却也想借这一路山水,陪父皇母后说说话、聊聊天,聊表孝心。”
裴蓉蓉眼眶微红,隐隐有泪光闪动。
李弘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稍一动作便气喘吁吁,
昨夜更是因咳血不止,辗转难眠至后半夜,几乎未曾合眼。
李弘心中早已明了,自己已然时日无多。
回想父皇母后多年来对他的疼爱关怀、殷切期盼,
他实在不愿二人下次回宫时,见到的竟是自己冰冷的遗体。
于他而言,即便最终殒命于父皇母后身侧,亦是此生难得的圆满。
这总好过日后他们从洛阳归来,只见东宫之内冷冷清清,唯余一方冰冷灵柩,
能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哪怕只是偶尔说说话、递杯茶,
于他而言,也足以少些遗憾,多些暖意,不负这半生亲情牵挂。
李弘望着父母的眼神满是期盼,
武媚娘却心疼他无法承受长途跋涉,
“弘儿,你听母后的话,好好在东宫养。”
裴蓉蓉实在不忍戳破这份心意,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担忧,伸手轻轻扶着李弘的手臂,轻声对武媚娘说道:
“天皇,天后,殿下一片孝心就遂了他的愿吧,”
“途中蓉蓉会好生照料殿下,绝不让他劳累。”
李弘轻轻握住裴蓉蓉的手,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母后就允了儿臣吧!”
武媚娘见李弘眼中恳切真挚,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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