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毓崧到州府衙门口时,门房认出了他,无需再出示通贴,转身进衙内找李长史。
李长史早等着刘毓崧前来,故意在内堂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昂首阔步带着账簿出来。
刘毓崧能感觉到,李长史与前两次相见都不同,隐隐有摆官威的意思。谁让他这回是卑微上门,还想求府衙减免一部利钱,只能忍着寒气在门外等着。
州府粮仓并不算充裕,粜粮只能用于赈济与平衡粮价。如安风县这般已经多次赈济,再想取粮,就需交付一定利钱,用作粮仓留存。
开放对受灾百姓的赈贷,其中取息多少,各地皆不相同。有的地方为了逼百姓接受赈贷,甚至故意隐瞒灾情轻重,不发放赈济粮。
安风县蝗灾已经多次上报,赈济远远不够,可若独自到府衙赈贷粮米,利钱也能把普通百姓压垮。
李长史直接带刘毓崧去粮仓,路上询问了安风县今年收成。
刘毓崧上回没说庄稼被蝗虫毁半之事,这次只能随口说种粮不多,收成也不够百姓过冬。
李长史没细问,与刘毓崧到了仓部署。接下来看粮、计数,直到填写赈贷取息几成时,刘毓崧才敢忐忑询问。
“四成!”李长史用手比划,脸上严肃认真,像丝毫没有商谈的可能。
刘毓崧被这话惊了一跳,急忙摇手,“不成不成,四成太多,安风县哪里拿得出这么多……”
“不若减去两成,待安风县蝗灾除去,这些粮利很快便能还上。”
李长史瞬间冷下脸,“你也看到了,粮仓也没多少余粮,来年若别的县有什么灾,州府拿什么去赈济?”
“三成!”刘毓崧近前,小声哀求道:“三成已是极限,下官也尽快清除蝗灾,让这安风县百姓过上能日日吃饱的饭的日子。待蝗灾一除,下官考评能得上佳,杨刺史和李长史,也能得到百姓的夸赞。”
“论功行赏下来,最大功劳,当属桂州府帮扶……”
刘毓崧饶是这般说,李长史依然不为所动,只能咬咬道:“安风县两年内绝难清除蝗灾,后面会还会再往州府粮仓赈贷,三成息并非这一次。”
李长史终于有所松动,浮起一丝笑意,拍了拍刘毓崧的肩,叹息道:“本官也知安风县情形,三成便三成吧,若是低了,明年粮价定有动荡,就不止是安风县百姓饿肚子了。”
“下官明白。”刘毓崧忙拱手道谢,内心清楚明白,府衙给的三成利不算低。
寻常赈贷利息为十之二至十之五成,桂州只是西南偏禺之地,绝不可能提到五成,他原以为能争取到二成,这个结果仍是有些心寒。
商定好利息,填完契约,李长史答应让人送到安风县,无需县衙派人来取。
出了粮仓,刘毓崧心情有些沉重,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对桂州城的热闹集市却毫无兴趣。
随从捧着刚买来的热包子,递上前道:“郞官,你今日近午时粒米未进,吃些包子垫垫肚子再回去。”
“不必了。”想到来年春耕还需要粮种,刘毓崧停住脚步,想摸摸身上还有多少银子,结果手摸了空。
“坏了,荷包不知掉在何处,里面还有些许银子。”刘毓崧急着往回四处找,随从也顾不上吃,裹上纸包往怀里一揣,低头四处寻。
“会不会是落在粮仓了?”随从问。
刘毓崧猛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听到李长史提到四成利,着急起身之际,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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