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此等候,我回粮仓拿荷包。”
刘毓崧快步返回粮仓,守门的吏使以为他有事找李长史,也没通报,直接放人进去。
还未到内堂,刘毓崧便听到了李长史和一个陌生人交谈的声音。
“三成息不算高了,属下看那刘县令一副丧气模样,也不知道打点打点,往后谁还愿意给他让利……”
李长史道:“这三成息是杨刺史定下,杨刺史有些看好这位刘县令,觉得他能清除安风县几年累积的蝗灾。”
“属下听说安风县之事,也以为这位新来的县令有几分本事,想着去查查是何人派他来此。谁知……他前两任考课都未合格,是被吏部的抓来填这个烂摊子。”
那人嗤笑一声,接着道:“他在安风县的那些作为,就是做些表面功夫,除蝗灾就是异想天开,夸下海口。你瞧,秋收前来求赈济,这还未到元日,又跑来赈贷粮食。”
“若真有所做为,也不至于时时盯着州府的粮仓。属下觉得,他这般低声下气,指不到要拖到三年期满,然后一走了之。不管百姓能不能还上赈贷,与前一位县令那般,先用拖字决,再提桶跑路。”
李长史淡淡道:“上一任安风县县令知晓考课再不合格,也会面临革职处罚,所以才偷偷跑了。刘县令前两次任职虽不佳,倒也不是个偷奸耍滑的混子,本官瞧他确有几分魄力。”
那人顿了片刻才试探问:“那,安风县明年春耕肯定还需要赈贷,取陈粮还是新粮给他?”
李长史不悦道:“你还需问本官?粮仓那些陈粮再堆下去也会坏,趁这次都给送过去,新粮还需留着明年放粮市。”
那人懊恼道:“属下见长史你一直夸那刘县令,以为你想提前卖个好,哪敢随意作主……”
“哼,他再有才能又如何,能否保住这个县令的位置都说不好,还想往上爬,简单痴人说梦!”长史冷笑,又放缓声音道:
“就算他治理好安风县的蝗灾,也该是杨刺史当居首功,他一个乡下出身的进士,背后无贵人扶持,一辈子都要被扔到穷乡僻壤的下县受磋磨……”
“是是……属下明白李长史的意思了……”
刘毓崧恍惚着离开后堂,心中一片悲凉,适才的惆怅已经化为沉重的湿泥,拖着他往下坠。
童,是人人敬仰的榜眼,是师长的称赞,是百姓的敬爱……
站在深谷仰望,他这才发觉,那些曾经坦途的光明,竟已如此遥远。
七年为官,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他总提醒自己,莫忘记爹娘就是死于贪官污吏之下……绝不能做那等欺压百姓的恶官。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可叹,世间之事,却非如经书所写,人人皆能持身立正。
师长在临行前,也曾劝诫,政如农功,当日夜思之,思其始方能成其终。
他自问皆日日省之,恍然回头之际,忽然发现,他的执着于他人而言却是这般好笑。
“郞官,荷包找着了吗?”随从急忙上前问。
刘毓崧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大门前。见守卫投来询问的眼神,只好收起脸上失意,朝守卫道:“寻一圈未寻到,还请值守替我再去找找。”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应下,转身进了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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