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无所谓道:“有本事你就来!我蔑儿乞部的勇士可不是吃素的,怕你不成?”
“啊——!她挑衅我!她挑衅我呀!”萧崇女气得大吼一声,扬起粉拳就要朝其其格扑过去。
杨炯眼疾手快,立刻伸臂将萧崇女拦腰抱住,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轻声安抚:“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谁跟她自己人?野蛮得像头未驯服的野驴!”其其格在一旁抱臂嘲讽,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野蛮?”萧崇女挣扎着要挣脱杨炯的怀抱,头发都散了几缕,“她一个漠北放马的,也配说我野蛮?老娘读《圣贤论》的时候,她还在草原上喝马奶、啃生肉呢!”
“喝马奶怎么了?啃生肉又怎么了?”其其格也来了气,握住马鞭的手紧了紧,“至少我不虚伪,不像有些人,拿着好处还背地里耍心眼,跟偷食的狗似的不堪入目!”
“你敢骂我?!”萧崇女怒不可遏,挥舞着双手就要冲出杨炯的怀抱,“今天我非要撕烂你的嘴不可!”
杨炯哪里肯放她,当下双臂加力,将她牢牢搂在怀里,又朝其其格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别闹了!一切都好商量,不就是火器吗?我自有安排。”
萧崇女听了“火器”二字,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挣脱杨炯的怀抱,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没诓我?上次你就说‘自有安排’,结果让我等了一个月,连轰天雷的影子都没见着!后来要不是我催得急,你怕是根本就不会给我送!”
“什么话!”杨炯神色凝重,一脸诚恳地拍着胸脯,“你我乃是坚不可摧的盟友关系,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怎么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这次定然算数!”
萧崇女可是被杨炯坑怕了,哪里肯轻易相信,当下试探性地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那……那我千里迢迢来帮你平叛,你总得给些军费吧?粮草、银钱,一样都不能少!”
“给!”杨炯大手一挥,爽快得很,“以后粮食、火器,管够!保准你萧家在辽国站稳脚跟!”
萧崇女听了这话,非但没放心,反而更警惕了,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火炮……能不能给个十门八门的?我不要最好的,寻常的就行。”
杨炯故作为难地皱起眉,手摸着下巴沉思良久,才模棱两可道:“这可难办了,你也知道,大华火炮生产有限,朝廷管控得严,我虽能说上话,可也得走流程……”
萧崇女心里暗叫一声“来了”,她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难办”就是“能办”,只是需要条件而已。
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那怎么才能好办?你直说便是,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杨炯见她上钩,立刻凑近她身边,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明日我要在雪牡丹号上同耶律南仙谈判,商议归还雁门关的事宜,你跟我一起去。只要你去了,火炮的事,我帮你周旋。”
“啊!我?”萧崇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抗拒,“你当我傻子呀!我本来就跟耶律南仙面和心不和,她那人眼高于顶,最是记仇。
我要是跟你去了,分明是打她的脸!以前她或许还能忍我,这次要是真跟你一起威胁她,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拿我萧家开刀!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其其格在一旁听得真切,当下往前一步,朗声道:“她不去我去!我蔑儿乞部现在能武装起两万骑兵,只要你给我大炮火枪,我就在北方帮你牵制辽国,必要时,也能进攻辽上京临潢府,让耶律南仙首尾不能相顾!”
“你个放马的!你当我不存在是吧!”萧崇女这次是真的怒了,声音里都带着杀气,死死盯着其其格,“我乃大辽萧氏嫡女,你在我面前说要攻打我上京?你真当我萧家好欺负不成!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去端了你的温昆山牧区!”
其其格冷笑一声,右手握住腰间的马鞭,眼眸一凝,透出草原儿女特有的剽悍:“虚张声势有什么用?不如现在就手下见真章,看看谁的拳头硬!”
萧崇女银牙咬得咯咯响,猛地拔出贞洁卫,挥手就朝其其格砍去。
杨炯眼疾手快,想都没想,一把抓起怀中食盒里剩下的半个糖饼,塞进了萧崇女嘴里。
甜腻的糖浆瞬间糊了她一嘴,萧崇女先是一愣,随即就要吐出来,却听杨炯冷声道:“都给我少说两句!你们俩,明天都得跟我去,谁都跑不了!
你们当我为什么要那四个牧场?还不是为了防范漠北部族和辽国的异动!如今正是用到你们的时候,想走?没门!”
萧崇女嘴里塞着糖饼,含糊不清地想反驳,却被不远处突然响起的吵闹声打断了思绪。
只见西市长街的拐角处,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议论声、怒骂声混在一起,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三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人群中央立着个女子,生得极为高挑,比周遭男子还高出小半头。
她一头金发如泼翻的熔金,在灯笼下流淌着绸缎般的光泽,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皮肤白皙如雪,几乎透明。
这女子生得一副异域面容,眼窝深邃,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唇色是天然的珊瑚红,微微抿着时,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律动之美。
她身上穿着一袭石榴红蹙金双绣罗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样,外罩月白软缎比甲,腰间束着碧玉带,带下垂着个翡翠佩,行走间佩环轻响,倒比长安世家小姐更显雅致。
女子身旁站着个老者,身穿猩红教袍,袍面用金丝绣着十字纹样,领口袖口滚着黑绒边,头戴一顶尖顶黑帽,帽檐缀着颗硕大的蓝宝石。
他生得鹰钩鼻,下巴上留着花白的胡须,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权杖,杖头镶嵌着颗血红宝石,正一脸倨傲地看着身前的乞丐。
那乞丐约莫四十来岁,衣衫褴褛,头发纠结如乱草,手里捧着个破陶碗,此刻正涨红了脸,一把将碗中的铜钱全掏出来,劈头盖脸扔在红衣主教身上,瞪眼骂道:“外邦蛮夷,少在爷爷这现眼!谁要你的破钱!”
铜钱落在教袍上,叮当作响,滚了一地。
红衣主教气得胡须发抖,用一口生硬的大华话喝道:“你这奴隶,好生无礼!我家主子看你穷苦,这才施以施舍,你该感谢主的恩赐,感谢我主子的仁慈,怎敢如此不知好歹!”
那乞丐听了这话,气得跳脚大骂,声音洪亮得能传遍半条街:“我感谢谁?老子告诉你,老子在长安要饭,一天都能收上个三四两银子,比你这老神棍赚得还多!
我感谢什么狗屁的主?你个老东西,敢在我大华的地界叫嚣,你那什么主的,他有几个军卫?打得过我大华的麟嘉卫吗?有几把枪?挡得住我大华的火器吗?”
“哦!我的上帝!主啊!”红衣主教双手在胸前画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眼神里满是鄙夷,“世上竟有如此愚昧之人,这东方果然是野蛮之地!”
念罢,他眼眸一睁,冷声道:“迷途的羔羊,好孩子!主会来渡你,让你知晓主的荣光!”
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窜出五个黑衣教士,个个面色阴沉,撸起袖子就朝乞丐扑去,看那架势,竟是要当场殴打这乞丐。
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有人低声骂道:“这外邦人也太嚣张了!”
有人想上前阻拦,却被教士们凶狠的眼神吓退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如霹雳裂空:“京畿之地,安敢凌我大华子民!汝主欲寻死乎!”
声未绝,杨炯已排众而出。方才温润之色尽扫,眉峰如剑,目光似电,月白袍袖迎风振响,腰间玉带寒光凛凛。
每一步踏下,围观者如潮退避,街市寂然无声。但见其身形昂藏,气夺云霄,虽无甲胄在身,竟比金戈铁马更慑人心魄。
百姓噤声,胡众悚立,一街灯火,尽凝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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