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给阿德拉切着盘中的烤鹅,忽然发现桌上的菜竟都是熟悉的味道——酸樱桃炖肉是老城堡厨房的秘方,蜂蜜蛋糕的糖霜厚度跟祖母当年做的分毫不差。这些菜是他凭着前世记忆,让御厨一遍遍试出来的,此刻蒸腾的热气里,仿佛混着老城堡烟囱里飘出的炊烟。
他抬眼望向满厅宾客,每个人脸上都泛着酒意与笑意。阿德拉正跟她母亲说着什么,侧脸在烛火下柔和得像幅油画;父亲正跟老臣吹嘘自已儿子多有出息,母亲则在给阿德拉的妹妹讲老城堡里的趣事。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这场婚宴最妙的不是金银器皿,不是山珍海味,而是这些从老时光里捞出来的味道,还有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他们凑在一起,才叫真正的“家”。
宴会才刚开始,他举起酒杯,朝齐格哈德和吉塞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又转向阿德拉,眼底漾着笑意。窗外的月光正照在长桌上,像给这场盛宴镀了层银,温柔又绵长。
亚历山大的目光掠过满桌佳肴,落在阿德拉微颤的长睫毛上。她正低头用银叉轻轻划开烤鹅腿,油光顺着肌理漫开,混着迷迭香的气息飘过来,和记忆里祖母厨房的味道重叠。他忽然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嘴角沾着的一点酱汁,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阿德拉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受惊的小鹿,随即漾开羞赧的红。
“慢点吃,”他声音放得很柔,“没人跟你抢。”
桌尾传来低低的笑声,是希特大公雷纳。他举着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挂出弧线:“国王陛下这温柔劲儿,可跟当年率军踏平我封地时不一样啊。”
亚历山大挑眉,扬手示意侍从添酒:“雷纳大公当年举白旗的速度,也比我预想中快三倍。”
满桌哄笑起来,雷纳也不恼,爽朗地灌了口酒:“那是识时务!再说了,能见证陛下今日大婚,我那点封地损失算什么?”他朝阿德拉举杯,“王后娘娘可得看好陛下,别让他哪天手痒,又惦记上谁的领地。”
阿德拉忍着笑,指尖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亚历山大的掌心:“他敢。”语气里的娇嗔混着底气,惹得周围又是一阵善意的调侃。
吉塞拉正跟阿德拉的母亲说着话,忽然朝儿子招手:“亚历山大,你还记得玛莎婆婆吗?当年你总偷她烤的蜂蜜饼,被追得绕城堡跑三圈。”
亚历山大耳根微红:“妈,哪有三圈?顶多一圈。”
“还嘴硬!”吉塞拉从手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阿德拉手里,“这是玛莎婆婆特意烤的,说给新儿媳尝尝。她腿脚不利索,没能来,念叨了好几天呢。”
布包里的蜂蜜饼还带着余温,甜香混着麦香钻进鼻腔。阿德拉小心地掰了一块,酥皮簌簌落在盘中:“真好吃,谢谢玛莎婆婆。”她转头看向亚历山大,眼里闪着促狭,“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皮啊?”
“那是年少轻狂。”亚历山大轻咳一声,正想辩解,父亲齐格哈德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
“轻狂点好,”齐格哈德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总比像块石头似的闷着强。想当年你第一次上战场,攥着剑的手都在抖,现在不也成了人人敬畏的国王?”
这话让角落里的冈比西斯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瞥了眼身旁的霍诺莉亚,两人眼底都掠过一丝复杂——当年他们就是在那场战役里输给亚历山大的,如今虽臣服于他,见他被长辈温言软语地疼爱着,心里竟也泛起点莫名的暖意。
宴会渐酣,乐师换了支轻快的曲子。阿德拉被她妹妹拉着去跳舞,裙摆旋开时像朵盛开的白玫瑰。亚历山大坐在原位没动,指尖转着酒杯,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头见是个穿粗布褂子的少年,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果酱。
“陛下,这是我娘做的山楂酱,她说您小时候总偷摘她家的山楂,让我送来给您和王后娘娘尝尝。”少年脸涨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
亚历山大失笑,接过陶碗时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恍惚间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总举着竹竿追他,嘴里喊着“偷山楂贼”。他摸出枚金币塞给少年:“替我谢你娘,说我不偷了,改买了。”
少年捧着金币跑远了,阿德拉恰好跳完舞回来,额角渗着细汗。她凑过来闻了闻陶碗:“山楂酱?酸溜溜的肯定好吃。”
“酸的你也爱吃?”亚历山大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看着她眯眼抿下去,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
“有点酸,”她咂咂嘴,“但比宫里的蜜饯有滋味。”
这时,齐格哈德忽然站起身,端着酒杯环视全场:“承蒙各位赏光,我儿子儿媳的婚宴,没什么好招待的,都是些家常吃食,大家别拘束!”他话锋一转,看向亚历山大,“尤其是你,别总板着脸,今天得喝够三大杯!”
亚历山大笑着举杯,刚碰到唇边,就被阿德拉抢了过去:“他一会儿还要送我回房呢,我替他喝。”说着仰头饮尽,酒液顺着脖颈滑下,在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满场又是一阵哄笑,连最拘谨的外国使节都跟着拍起手来。吉塞拉拉着阿德拉的母亲,指着跳舞的人群说:“你看他们,哪像君臣,倒像是街坊邻居凑在一起热闹。”
“这样才好,”阿德拉的母亲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治国有威,居家有暖,才是真本事。”
夜深时,宾客渐渐散去。亚历山大牵着阿德拉的手往寝宫走,石板路上落满灯笼的光晕。阿德拉忽然停下,从袖袋里摸出块蜂蜜饼,递到他嘴边:“玛莎婆婆做的,你小时候偷的就是这种吧?”
亚历山大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漫开,混着她指尖的温度。他忽然低头吻住她,尝到饼渣的甜,还有她发间的花香。
“嗯,”他贴着她的脸低声说,“比偷来的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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