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幅画面——前世的客厅里,母亲坐在碎花沙发上,手里捧着相册轻轻摩挲,嘴里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父亲则假装盯着报纸,嘴角却偷偷翘起来,藏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溢出来。
“我做到了,爸爸妈妈。”他在心里默念,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今生父母的位置上。母亲正用手帕按着眼角,指缝里漏出细碎的抽气声;
父亲的背挺得像标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豪,连鬓角的白发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两世的记忆在这一刻重叠,温热的液体差点从眼角溢出来,他赶紧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分开时,阿德拉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耳尖都泛着粉。她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翼,怯生生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亚历山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温柔,像浸了蜜:“现在?当然是去举行招待会,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新娘有多美啊。”
王宫的宴会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像碎雪般洒下来,落在地板上,映得满室生辉。舞池中央,亚历山大搂着阿德拉跳着华尔兹,她的裙摆随着旋转铺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白玫瑰,蕾丝的边缘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阿德拉的头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咚、咚、咚,和舞曲的节奏奇妙地重合。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他肩章上垂下的金穗,轻声赞叹:“亚历山大,亲爱的,你这身打扮真是帅气。你那高贵的气质,正符合你这个身份!”
亚历山大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一股淡淡的铃兰香钻进鼻腔,清清爽爽的,像雨后的草地。他笑着回应,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阿德拉,我的爱人,你美得令人窒息。我知道你穿上这件衣服一定会很特别,但你站在这灯光下,简直就是古代美丽和爱情女神弗里亚的化身。”
阿德拉虽是虔诚的信徒,对异教神话向来敬而远之,可听到这样大胆又浪漫的比喻,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像被夕阳吻过的云彩。她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动作轻得像只胆小的鸟。
这一吻却像是点燃了引线,两人在华尔兹的旋律里越靠越近,舞步都慢了半拍,眼里只剩下彼此的影子,仿佛要把这一整夜的时光都跳成永恒。
舞曲终了时,掌声雷动,像潮水般涌来。按照阿哈德尼亚的传统,阿德拉转身走向父亲,挽住了他的胳膊。而亚历山大则在人群中找到了母亲吉塞拉,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礼服,领口别着珍珠胸针,正含笑望着他。
“我的儿子长大了。”吉塞拉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点粗糙,轻轻抚过他胸前的勋章,眼里满是骄傲,“这身军装穿在你身上,比你父亲当年还精神。”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就是这勋章戴得太多,倒像是要去打仗,不是来跳舞的呢。”
她的手指顿在一枚勋章上,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点怅然:“儿子,你小时候,我从没想过你能活到结婚那天。现在,作为你的母亲,我很自豪地说,你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要是你哥哥兰伯特能亲眼见证这一切就好了……”
吉塞拉这话一出,亚历山大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把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开,落在远处晃动的烛火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母亲知道兰伯特死了,却不知道真相。当年他和父亲齐格哈德特意隐瞒了兰伯特死因——那个哥哥,是为了夺权才向他挥刀的。这份背叛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很多年,碰一下就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沉郁的念头压下去,转开了话题,语气尽量轻松:“妈妈,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支持。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儿子,但我向您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家族和赞赞人民!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满足您的。”
吉塞拉听后轻笑一声,伸手拥抱了儿子,怀抱温暖又踏实。她拍了拍他的背,还拿他的处境开起了玩笑:“很高兴知道有赞赞国王支持我!好吧,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会毫不犹豫地问,不过我心里有一个问题。”
亚历山大微笑着点点头,眼里带着暖意,回应了母亲的请求:“去吧,只要不是国家机密,我都不会对我妈隐瞒什么。”
看到国王给予了她所需的许可,吉塞拉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绒裙摆——这个问题像根细刺,从她第一次踏入这座新皇宫的鎏金大门起,就悄悄扎在心里。古老城堡的石墙在记忆里总泛着青灰色的光,那是她少女时代爬过的窗台、藏过秘密的地窖,怎能轻易放下?
“那座古老的城堡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抬眼望向亚历山大,烛火在瞳仁里跳动,“现在你有了这栋新的豪华住宅,你对祖先的居所有什么计划呢?”
亚历山大一听这问题,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嘴角甚至漾开点笑意。他还以为母亲要问什么棘手的国事,没想到是心心念念的老城堡。“它会被世世代代保存下来,”他语气笃定,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成为我们家族历史的博物馆。妈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家的房子被拆掉!”他特意加重“我们家”三个字,仿佛怕这三个字会像老城堡的砖块一样风化消失。
听到这话,吉塞拉明显松了口气,手按在胸口轻轻拍了拍。她太了解儿子的性子,勤劳务实得像块老石头,就怕他为了建新宫殿、搞新项目,把老祖宗的根基给刨了。如今见他把“保存”说得比政令还硬气,眼底的担忧瞬间化成了暖意——这孩子地位再高,心里终究揣着老城堡的每一块砖。
这场对话像阵轻风吹散了云层,没多久,舞会的最后一曲华尔兹也落下了帷幕。亚历山大转身时,正撞见阿德拉提着裙摆朝他走来,裙角的碎钻在灯光下闪得像老城堡窗棂上的霜花。两人并肩走向宴会厅的长桌,刚要落座,父亲齐格哈德忽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掌重重拍在亚历山大肩上。
亚历山大愣了一下,才发现父亲似乎变了模样——上次见他时鬓角的白发还像秋霜覆着,此刻竟黑了些,脸颊也多了点肉,连眼角的皱纹都像是被熨平了几分。“儿子,”齐格哈德的声音洪亮得像撞钟,“相信你能长命百岁、成家立业,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眼里的光比桌上的银烛台还亮,“更何况,你现在是一位受人尊敬、令敌人畏惧的国王。五年前要是有人跟我说,你会有今天,我绝对会把那家伙当成疯子。”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可现在我们站在这儿,言语哪够表达我的骄傲。”
亚历山大喉间发紧,刚想说点什么,齐格哈德已经转向阿德拉,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温和的拥抱。“哦,小阿德拉,你长得真漂亮。”老人笑着点头,眼角的纹路里全是慈爱,“第一次跟亚历山大说要娶你时,他还揪着我袖子嘀咕,说怕耽误你这年轻姑娘。瞧瞧,时间多能耐,什么坎儿过不去。”
阿德拉屈膝行礼,裙摆扫过地面像只展翅的白鸽,笑容优雅又带点俏皮:“谢谢你,叔叔。”她抬眼看向亚历山大,语气半是认真半是调侃,“亚历山大可能有点花花公子,但他是我爱的男人。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他的情人各安其位,让他们记住自已在等级制度中的地位。”
齐格哈德听完,突然咯咯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又堆成了花——这笑声里有赞许,有了然,还有点“果然如此”的得意。“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啊!”他摆了摆手,“好啦好啦,吃饭去!”
宴会厅里早已摆开长桌,几百支银烛把穹顶照得如同白昼。亚历山大和阿德拉坐在首位,雕花椅背上的家族纹章在火光下泛着暗金。阿德拉的父母兄妹坐在左侧,笑盈盈地往她碟子里夹蜜渍无花果;吉塞拉和齐格哈德挨着亚历山大,时不时给新儿媳添点烤羔羊排。
长桌往下,外国政要和赞赞的高级贵族依次落座。希特大公雷纳·库尔穿着猩红礼服,胸前别着家族徽章,正举杯朝首位示意——当年亚历山大入侵希特联邦时,就是他带兵响应,此刻坐得离国王不算远,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笑。
更远处的角落里,冈比西斯和霍诺莉亚端着酒杯,目光时不时往首位瞟,带着点不甘又不敢造次的局促。他们清楚自已的位置,再闹也不敢在这满场宾客面前失了分寸,只能捏着酒杯小口抿酒,任烛火把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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