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铆钉枪,是亚历山大为这个时代量身打造的利器。它利用压缩空气的推力,在操作人员扣动扳机的瞬间,将铆钉精准地推入预设的孔洞——没有焊接技术的当下,铆钉便是机器骨骼的关键连接件。
在他看来,这种工具虽原理简单,却能让机械组装效率翻倍,堪称开启工业时代的钥匙。
于是,他伏案疾书,开始草拟建立压缩空气罐工厂的计划。只有稳定的气源供应,才能让铆钉枪真正发挥威力,成为流水线上不知疲倦的“钢铁工匠”。
笔尖在羊皮纸上划过,留下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注解。等终于完成最后一笔,亚历山大靠在雕花办公椅上,长长舒了口气,肩颈的酸痛顺着这口气缓缓散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脸颊——是陶瓷杯壁的温度,混着淡淡的咖啡香。
他睁开眼,撞进阿德拉洋娃娃般澄澈的眸子里。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像揉碎了的阳光,手里端着的咖啡正冒着袅袅热气。
“看来我们的国王陛下累坏了。”阿德拉的声音甜软,带着笑意。
亚历山大心头一暖,笑着接过咖啡杯:“还是我的未婚妻最懂我。”他抿了一口,醇厚的苦涩中带着微甜,熨帖了疲惫的神经,“好吧,阿德拉,我必须说,你确实知道如何煮一杯完美的咖啡!”
阿德拉乖巧地点点头,目光却被桌上散落的图纸吸引。那些纸上,除了气动铆钉枪的构造和生产设备的布局,还有更复杂的设计——一种由脚踏驱动的车床,齿轮咬合的精度标注得密密麻麻。这发明,正是为了满足制造蒸汽机、先进火炮和精良步枪所需的严苛标准。
她的好奇心像被春风拂过的嫩芽,瞬间冒了出来,忍不住指着图纸问:“亚历山大?这些蓝图是做什么用的?”
亚历山大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轻轻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把咖啡杯搁在桌角。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图纸,指尖划过那些交错的线条,耐心解释:“我打算启动工业化进程了。简单说,就是造更先进的机器,还有驱动它们的动力装置。这能让我们的生产力翻好几倍,技术也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他顿了顿,指着铆钉枪的图纸:“这些,就是初期最关键的工具。有了它们,我们才能造出更复杂的大家伙。”
阿德拉虽不懂那些齿轮与杠杆的具体原理,但从他眼中的光芒里,读懂了这些发明的分量。她笑着抿了口亚历山大杯里的咖啡,又甜又苦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亚历山大低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柔滑的金发,像在触碰上好的丝绸。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而温暖。
沉默了片刻,阿德拉从他腿上起身,端起空咖啡杯:“我去把杯子洗了。”
“一起走。”亚历山大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图纸,“今天的活儿差不多了。”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路过转角时,亚历山大瞥见一名侍立的仆人,便将图纸递过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这些交给工业区的路德维希,他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有任何问题,让他亲自来宫殿找我。”
仆人恭敬地鞠了一躬,双手接过图纸,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亚历山大转身走进餐厅,给自已倒了杯啤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他刚抿了一口,冈比西斯便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某种节奏。
“有好东西。”冈比西斯把文件夹扔到他面前的桌上,带着几分撩人的笑意坐到他身边。她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里面有佛伦斯王储的机密,你肯定感兴趣。”
说完,亚历山大抬眼看向冈比西斯,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从容的微笑,目光像浸了蜜的刀锋,温柔里藏着锐利。他喉头微动,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盘旋许久的话:“确定了吗?”
冈比西斯没有立刻出声,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过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却在亚历山大心头荡开一圈沉重的涟漪。
亚历山大接过卷宗,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逐字逐句再核对了一遍。那些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佛伦斯王子奥布里与情妇幽会的画面,变成王室秘辛里腐烂的脓疮。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玩味——原来如此。
一个奇怪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像毒蛇般缠上他的思绪:所以这个世界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圣女贞德,到头来不过是个耽于私情的普通人?所谓的女权主义偶像,也逃不过七情六欲的牵绊……这些被捧上神坛的名字,撕开体面的外衣,内里和街边争吵的妇人、酒馆斗殴的醉汉,也没什么不同。
他指尖在桌沿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给心里的算盘伴奏。既然佛伦斯的根基里就藏着这样的裂缝,那不如……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猎人发现了猎物的弱点,兴奋又冷静。
冈比西斯最懂他这副神情,当即挑眉:“那你说说看?有什么计划吗?你这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亚历山大闻言,将卷宗递还给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他端起桌上的啤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泡沫在杯口碎成细小的星点。他仰头饮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里裹着算计的温度:“我想,是时候介入佛伦斯那场小规模的战争了。”
“怎么介入?”冈比西斯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很简单,”亚历山大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让我们的特工分头行动,给西佛两国王室都送去枪支和弹药,要最新款的那种,保证火力充足;还有迪纳特公爵,他不是一直想搞起义吗?给他的援助也不能少,钱、粮、武器,一样不落。”
他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佛伦斯的疆域上划了道弧线,像要把这块土地生生撕开:“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打得更热闹些。我要让这场战争拖下去,拖个几十年最好。到最后,我未来的西部边境上,就再也不会有一个统一的佛伦斯了——只会剩下一堆互相牵制的小公国、小王国,谁也别想再成气候。”
冈比西斯听完,瞳孔微微一缩,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她沉默了几秒,才哑着嗓子确认:“你想……拆散法兰西王国?”
亚历山大又抿了一口啤酒,酒液在舌尖泛开微苦的滋味。他抬眼,那张素来被赞为“上帝杰作”的脸上,忽然漾开一丝邪魅的笑,眼角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弯刀:“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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