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这一笔,起承转合,势大力沉,颇有泰山派《岱宗如何》的剑意。”
他又指向另一处:“这一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后劲十足。
暗合衡山派‘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精髓。”
他越说越是兴奋,将自己所见过的各派剑法,一一与这幅狂草对应起来。
其见解之精妙,角度之刁钻,让秃笔翁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心悦诚服,拉着令狐冲非要义结金兰。
连胜三场,梅庄四友对令狐冲已经是又敬又佩。
最后,丹青生拿出自己最得意的画作,想让令狐冲品评。
令狐冲此时酒意上涌,豪气顿生,他哈哈大笑,也不看画。
直接运起那套新得的《醉八仙功》,身形摇晃,步法颠倒。
就在厅堂的空地上“走”了起来。
他时而状若铁拐李,跛足前行;时而又如吕洞宾,提壶欲饮。
一套步法走完,地上的尘土竟被他的脚步,踩出了一副狂放不羁、醉态可掬的“醉仙图”。
丹青生看着地上的“画”,再看看令狐冲那身在醉中、意在画外的神韵,激动得浑身发抖。
“画之极致,在于意趣!
贤弟不以笔墨为画,而以身心为画,此等境界,老夫不及也!我服了,彻底服了!”
令狐冲连过四关,梅庄四友彻底将他引为知己。
黑白子输得最不服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凑到令狐冲身边,压低声音:“令狐兄弟,你体内真气驳杂,寻常法门难以化解。
我倒知道一个去处,或许能解你之危。”
令狐冲闻言,精神一振:“还请二哥指教!”
黑白子嘿嘿一笑:“实不相瞒,在这西湖湖底,有一座地牢,里面关着一位前辈。
此人武功盖世,乃我平生未见。
十二年前,我们四兄弟合力,也非他一合之将。
若非他被铁链锁住,又用计骗了他,我们根本奈何他不得。”
“我们打个赌如何?”
黑白子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若能下到地牢,说服这位前辈传你一招半式。
我们四兄弟便任你差遣。若你不能,你便留在此地,陪我们兄弟琴棋书画,如何?”
令狐冲心想,自己这状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好!一言为定!”
西湖湖底,地牢。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水藻的腥气。
令狐冲顺着粗大的铁链,一点点下到湖底,一座完全由精铁铸成的牢房出现在他眼前。
牢房内,一个身影盘膝而坐。
他须发长垂及地,纠结成缕,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烂不堪。
但他静坐不动,便有一股吞天沃日的霸气充斥着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充满了饿狼般的凶光和对自由的无尽渴望。
此人,正是被囚禁了十二年的日月神教前教主——任我行。
“你是谁?”任我行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中气十足。
“晚辈令狐冲,华山派弟子。”
“华山派?”
任我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岳不群的弟子?
他那套伪君子的把戏,还没玩腻么?”
令狐冲不想与他争辩,只是抱拳道:“晚辈身受重伤。
闻听前辈武功盖世,特来求教化解之法。”
“求教?”
任我行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整个铁牢嗡嗡作响。
“小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教你?除非……你能在我手上走过三招。”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袭来。
令狐冲大惊,下意识拔剑格挡。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他将思过崖上学来的精妙剑法施展开来。
剑招变化莫测,守得滴水不漏。
“咦?”任我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岳不群那样的庸才,竟能教出剑法如此精妙的弟子。
他来了兴致,指风越发凌厉,口中喝道:“小子,光有招式有个屁用!用内力!”
令狐冲无奈,只得催动内力。那几股真气刚一运转,便又在他体内乱窜,让他几欲吐血。
就在一次剑指交击的瞬间,任我行眼中精光爆射,扣住令狐冲剑身的手指猛然发力。
《吸星大法》!
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从任我行指尖传来。
令狐冲只觉自己体内那七八股狂乱的、不受控制的真气。
像是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化作滔滔江河,疯狂地涌向对方体内!
他大惊失色,想要撤剑,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死死吸住,动弹不得。
体内的力量,正以恐怖的速度流逝。
“哈哈……哈哈哈哈!”
任我行一边疯狂地吸取着内力,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小子!多谢你的大礼!老夫被囚十二年,内力早已枯竭!
你体内这驳杂狂乱的真气,对别人是催命剧毒。
对老夫而言,却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大补之物啊!”
令狐冲面如金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力被吸走,心中一片冰凉。
他明白了,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用他的命来献祭的局!
“轰隆!”
吸饱了内力的任我行,功力回复了不少。
他仰天长啸,啸声穿透湖水,直冲云霄。
他双臂一振,身上那锁了十二年的玄铁锁链,寸寸断裂!
他一掌拍在精铁铸成的牢门上,厚重的牢门瞬间四分五裂!
梅庄。
当任我行带着面无人色的令狐冲。
重新出现在四位庄主面前时,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任……任教主!”黄钟公骇然失色。
“四个狗奴才!东方不败的走狗!”
任我行眼中杀机爆闪,狂笑着扑了上去,“十二年的账,今天一并跟你们算清楚!”
《吸星大法》全力施展,一个巨大的气旋以他为中心形成。
黄钟公的琴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
黑白子的棋子还未落下,便被吸住,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去;
秃笔翁的笔法刚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丹青生的剑画更是成了一个笑话……
惨叫声接连响起,又迅速湮灭。
梅庄四友一个个被任我行吸住,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一身精修数十年的内力,尽数化为任我行的养料。
转眼之间,四位名动江南的雅士,就变成了四具干尸,倒在地上。
“住手!”
令狐冲眼看四位刚刚还与自己把酒言欢的“知己”惨死,目眦欲裂,提剑便要阻止。
一道身影鬼魅般闪出,拦在他面前。
正是那“豪客”向大年,不,是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向问天!
“令狐兄弟,不可!”
向问天沉声道,“教主十二年冤狱,仇深似海!
这四人乃是东方不败的帮凶,死有余辜!你若插手,便是与我神教为敌!”
任我行吸干了四人内力,只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和重获自由的狂放。
他转过身,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令狐冲,咧嘴一笑。
“小子,你的剑法不错。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
待我杀上黑木崖,重夺教主之位,必有你一份大功劳!”
令狐冲看着满地的干尸,又看看眼前魔头,心中颇为悔恨与茫然。
自己被彻底卷入了这场腥风血雨的权力斗争之中,再也无法脱身了。
来梅庄求医,却亲手放出了一个魔头。
他想活命,却成了别人复仇的棋子和工具。
如今,这个魔头要他执剑,为他开路……他的剑,还能由自己做主吗?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