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6日
夜色里,我坐在祠堂的桌边,笔尖刚刚停下,外头的动静便钻进耳里。那不是熟悉的村民脚步,而是杂乱、急促,还带着些凌乱的节奏。雨后的村路泥泞,每一步都会伴随“扑哧”的声响,可这几道脚步声并不急着避泥,像是硬生生踩在湿土上,带着股陌生与粗野。
我屏住呼吸,抬头望向祠堂的门。屋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下,父亲半倚在柱子旁,手里竹棍仍未放开。阿强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咋了?”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耳倾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顺着村口一路踩来,带着水汽和夜风。很快,伴随的是低低的说话声,夹杂在雨后沉闷的空气里,辨不清内容,却听得出那不是我们村人的口音。
父亲忽然睁开眼,动作很轻,却像随时准备起身。他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磊,别乱动。”
我心脏怦怦直跳,紧紧攥着手里的笔,仿佛那能给我一点力量。
——
脚步声在祠堂外停下。短暂的寂静后,“咚咚咚”——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响起,比昨夜二狗子敲门时更急更猛,像是用拳头砸上去的。木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屋里瞬间安静,孩子的哭声被母亲捂住,火光跳动着,映照每个人紧绷的神情。
“谁?”父亲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戒备。
门外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回答:“我们是镇上来的,路被冲断了,找地方歇一夜!”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互相对视,神色复杂。
阿强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嘀咕:“咋听着怪怪的?”
我也觉得心里发毛。灾后逃难的人常有,可这几个人的声音里带着股不耐烦和蛮横,不像是单纯来借宿的。
父亲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问:“你们几个人?”
门外沉默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句:“几个朋友,冻得不行了,你们快点开门!”
话音粗暴,带着命令的味道。
母亲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小声道:“别开,别开啊……”
——
可门外的人显然没耐心了。见里面迟迟不开门,立刻又是几声巨响,似乎有人抬脚狠狠踹在门板上。整个祠堂都跟着抖动,门轴“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被踹开。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直哭,女人们慌乱无措。
父亲猛地站起,喝了一声:“阿强!”
阿强立刻抓起靠墙的锄头,和父亲并肩守在门口。我则下意识抱起桌边的一根木棍,掌心里全是冷汗。
“别闹了!要住去别处找,咱这儿地方小,容不下你们!”父亲隔着门厉声道。
外头先是沉默,随即传来一阵讥笑:“呵,真把自己当啥了?不过是个小破村,还敢不让人住?识相的就开门,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昨夜我们刚与暴雨搏斗,今天灾后还没喘息,又要面对这样的威胁。
——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