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下了。男人们继续去开新沟,引水往更远的河道。女人们则负责收拾被冲散的粮食和家禽,尽量把还能用的东西救回来。老人带着孩子们留在祠堂,那里地势相对高,还算安全。
我跟着父亲和阿强,再次扛起锄头。脚下的泥还没干,踩上去就深陷,拔出来都要费好大劲。太阳破云而出,暴晒在湿漉漉的土地上,蒸腾出白雾,闷热得透不过气。
挖沟的过程比昨夜更艰难。没有暴雨压在头顶,却有烈日炙烤,体力消耗更快。汗水和昨夜未干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脖子流进衣襟。锄头一次次砸进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强突然“哎呀”一声,手掌被锄柄磨破,血渗了出来。我丢下锄头,递给他一块布:“绑上,别停。”
他龇牙咧嘴,却硬是把布缠上,继续挥锄。
父亲看着我们,眼神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沉下:“快点,得赶在天黑前挖通,不然今晚若是再下一场雨,咱们可真没退路了。”
到了傍晚,沟渠终于被引到河道,水势逐渐分流。看着浑浊的洪水一点点被带走,村民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人瘫坐在地,任汗水与泥水混合。
可喜悦并没持续太久。村东头传来消息:几户人家的粮仓被水泡了,稻谷发霉,牲畜也死了不少。对一个靠土地过活的村子来说,这是灭顶之灾。
祠堂里,二狗子老婆抱着孩子哭,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止不住颤抖。几个妇人围在一起,红着眼说家里的米缸怕是撑不过今年。
我静静听着,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夜里,我重新拿起日记。手指仍旧发抖,可我逼自己一笔一划写下:
“第八十九天。暴雨停歇,村子残破。父亲带头开沟引水,全村合力,暂时稳住局势。可田地被毁,粮仓受损,灾后的困境才刚开始。今夜星光偶尔透出,却让我心里更添不安。天灾之后,人祸是否还会接踵而至?”
写完这句话,我放下笔,心里一阵发凉。
因为我听到——外头村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陌生的声音。
在这片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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