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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甸甸，你跑什么？”◎
陈甸甸去了七中实验一班,转来的第一天看了看，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同学。
平常跟她关系好的那几个要么去了一中要么去了实验，听闻有个男生整整差了三十分,被他暴发户的爸爸背地砸钱硬生生进了实验。
七中这种收容所,都是一些像是她这种半吊子的学生。
陈甸甸觉得自己已经高一了，是应该懂事一点，她自己考得差，没道理让爸妈买单。
更何况,她本来就对学习一窍不通。
如果是别人,有齐昂跟李轲这俩学霸连番补课，早就一飞冲天了，可她只是从年级一千多到了年纪八百，最终没能考入一中。
七中对比一中来说,管得并不严，中午午休时间她擡头大眼一扫，就能看到后排十几个男生在玩手机。
她明明不是很爱学习,每次都会在上课时听着老师的喋喋不休犯困,但此时看到这样散漫的情景,还是莫名觉得有些颓。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坏学生，竟然开始讨厌别人虚度光阴起来了。
她带了她的小手机，百无聊赖地给好几个人都发了消息，问在干什么,新学校怎么样。
暑假时在小群里聊过，这几位都去了一中。
李轲在高中就飞到国外，黄周周在一中,齐昂也在一中。
没得到回复,她蔫巴巴地从面前被放得严严实实的书立里抽出一本漫画看。
等到上课,满眼茫然听着老师讲课。
学校是住校制，在市中心居住的人也可以申请走读。
班主任毛老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金色的卷毛，戴着一个透明镜框，一米六的个头，走路很快，脸上总带着一种教导主任的气质。
做事风格也跟教导主任完全相同。
经过了这么几天，陈甸甸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当然也被班级里向来爱八卦的几个女孩发现了，课后在背后嘀咕。
“不是我说，这个姓毛的就是趋炎附势的玩意儿，你看她平常对我们要不就是冷脸要不就是叫去办公室羞辱，前两天文妮的手机被她发现直接当着所有人面砸地面上——”
“结果昨晚收到段程越的手机，今天早上让段程越爸爸过来，还弯着腰把手机递给人家，脸上那个笑啊，不知道的以为是她爹呢。”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边说着边涂眼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有顾忌任何人。
一旁女孩一边给自己擦着口红一边说：“都这样咯，你以为还跟初中一样啊，段程越那什么家庭，名家房产的二公子，不过他干嘛来我们学校，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鬼知道，啊好烦。”女孩“啪”一声合上镜子，有些抓狂，揉着头发转着笔。
“欸先别烦，你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TJA的老板带着他那个养子参加了段家老爷子的生日宴，我听人说那人巨帅，巨巨巨他妈的帅。”
“齐昂啊，知道，人在一中呢，前几天军训都被挂爆了，你没看贴吧啊？”她来了些劲儿，声音亮，眼睛也亮。
“啊？没啊我去泰国玩了，你他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真那么帅吗？”
她挺认真，托着腮，语气陶醉说：“帅，巨帅。”
陈甸甸十六岁高一这个年纪，扎着马尾，穿着漏风的硕大蓝色校服，对谁帅自然有很多概念，但齐昂这人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他的声音跟长相早就融化在了记忆里，她实在没有办法用过于客观的说辞去评价他。
她只知道这人做朋友是没话说的。
长相吧，好像也确实看的过去。
低下头，她发了十几条消息过去，还是没人理，一直到晚上才有人陆续回复。
【靠我们这狗币学校强制住校，开学第一天就检查，他妈的连零食都不让带，我偷偷藏了个手机，他们估计都没敢，你们学校咋样？】
陈甸甸说还行。
不愧是一中。
又聊了几句，脑子里想着不知道他们周天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时间出来玩。
七中的周五下午是自由时间，可以随意出入学校大门，但必须要在晚上八点之前返校扫脸签到。
如此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高中，陈甸甸早有耳闻。
只不过，还没等到那周天，班主任就叫她出来。
她收到了钟枝的电话，说跟班主任说好了给她请几天假，家里有急事。
后来的陈甸甸回忆起来，或许也因为刚开学就请假，班主任毛月对她的态度跟印象都极其不好。
也总是无视她提出来的任何问题，整天上课死盯着她挑毛病，专挑难得文言文抽她背诵。
她不知道这是想培养她，还是知道她不会故意的。
她回了家，搬到了平宜市距离学校坐地铁要两三个小时的旧城区，两室一厅的破旧房子，洗澡时都漏水，一个月一千五房租。
她清晰地明白过来，前些日子午夜梦醒听到爸妈吵架是真，她家里出了事儿也是真。
钟枝也毫不隐晦地告诉她家里会有人追债，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
声音有些哽咽，偏过头，看着硕大的小独栋变成破旧出租屋，目光刚好扫过她背着的那个黑色书包，钟枝轻声说：“甸甸，好好学习，对不起妈妈以后没办法帮你什么了。”
陈甸甸摇头，声音极轻：“妈，爸爸回来吗？”
钟枝沉了口气：“他去外地了，暂时不回来。”
她给货拉拉打了电话，家里必须用的东西几乎都搬了过来。
那天下午陈甸甸也没去上课，钟枝说让她明天再去，都这个点了，陈甸甸就从书包里掏出几本崭新的课本，老师还没来得及教，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长眼色地开始装模作样。
她坐在书桌面前一页页翻过去，看了会儿书，又出神地看着窗外飞过的鸟。
她的生活在这一天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开始努力适应新的生活，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努力一点，不能过于贪玩，于是下课都在看书。
那周齐昂给她回消息，她没回，只是盯着消息看了好一会，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被身后刚下班回来的钟枝给叫住。
钟枝找了个新工作，老本行就是给人做理财，最近在一家财贸公司上班，她本身优秀，薪资也不错，养活她俩是够了，但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不太可能。
以前陈甸甸也听过钟枝的安排，她本来就打算在陈甸甸高中在平宜市中心上学时在这边买一套房子的，西城那种小地方只适合暂时安逸，当时陈镇的工作在西城会有更高的提升，她才委屈求全暂时留在那里。
可从陈镇投资失败，家底全空还欠了高额贷款之后，一切都成为泡影。
陈甸甸毫不疑问地说，高一这一整年，钟枝对她也是很好的，她工作压力很大，上边需要她有业绩拉客户，她半夜醒来都在打电话，对她却从未少过关爱。
“甸甸，别玩手机了，作业写完了没？”
钟枝又试探着问：“我听说你们有一个入学考试，要不要妈妈给你找个家教。”
陈甸甸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用妈，我可以的，学校老师教的就挺好的。”
她听说市中心的家教老师一个小时要三五百，她知道现在钟枝顶着怎样的压力。
她不敢回西城，就是因为陈镇欠了街坊四邻的钱，零零散散几十万几十万的，加起来也有几百万了。
银行的可以先放放，但西城那种小地方，别人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
“也怪我，我应该早点把控你的学习的，知道有一句话吗？学习改变命运，如果你现在不努力，以后会很累的。”
她说完，点到为止地转移话题。
“妈妈给你买了蛋糕在冰箱里，你记得吃，如果饿了点外卖好吗？妈妈太困了要睡一会。”
陈甸甸点头嗯了一声。
等她从她卧室离开之后，门被关上，天色有些昏暗，陈甸甸开了一盏灯，狭小的卧室里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
她身子往后靠着，看到班级匿名群里发了一些偷拍齐昂的图片，点开看了两眼，有些怔忪。
才过去了半个月，照片里的人竟让她产生些陌生感。
初三毕业后的暑假陈甸甸跟齐昂也没见过几次，他跟着陆叔叔还有靳阿姨回了香港，听说之后靳阿姨或许会留在香港，齐昂似乎不太喜欢那，但还是一直陪着开学才回来。
他回来那天下了飞机已经晚上了，一中开学早，没等到跟她一起吃饭就去了学校，这样算上，他们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
陈甸甸盯着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干什么呢不回消息，你家没人？】
【陈甸甸。】
【电话怎么打不通？】
……
【生气了吗？】
【欸理我一下呗。】
他没听说吗？她爸妈欠债现在要跑的事儿，她都不用想就能猜到经常在人民广场的那几个大妈是怎么闲言碎语的。
她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难堪。
就如同青春期里女孩会不齿家里的贫困，或许长大以后的她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挺幼稚，但此刻她就是产生了些低落且极端的情绪。
给他回复：【没事，干嘛？一直发，烦人。】
7ang：【我去找你，给我发个地址。】
陈甸甸回复说我要睡了。
没再理会他。
过了几天齐昂还是会给她发消息。
【你们学校几个星期放一次假。】
【不知道。】
【电话号码换了吗？新的发我。】
【不发，微信就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了？】
【你烦不烦管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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