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还是轻轻移步到柳树下,抬手折下一段柳枝,转身递到皇上眼前。
她缓缓为这场沉默的散心作结:“昔年花下语,渐作陌上尘。虽憾缘浅未同老,却谢曾有片刻春。”
......
昭庆殿。
掌灯时分,于嬷嬷独自坐在自己那间狭小的耳房内。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两日去福宁殿时,皇上沉声道来的那些话。既有关于大小姐的身世,又有关于当年她“病故”的真相。
一字一句,都像重锤般砸在她心上,让她浑身发冷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荒诞的“果然如此”。
当年在国公府,某个暮色沉沉的傍晚,她曾远远瞥见后门柳树下站着一名妇人,眉眼间竟与年幼的大小姐有几分相似。那时她便心头犯疑,但也只暗中查到那人来自江宁,她还曾远远跟去安仁坊......可等再去时,那里已人去楼空。
如今想来,最让她心悸的,是大小姐出事的那日。明明往日里她总守在大小姐院里,那日却被管家以“府里来客需帮手”为由,远远遣去了后厨。当时她只当是寻常差事,直到傍晚听闻大小姐突发恶疾的消息,才慌慌张张跑回去,可那时,一切都晚了。
但府医的诊断,与请来的太医诊断一致,她的确从未怀疑过。
“糊涂!真是糊涂啊!”
于嬷嬷猛地抬手,五根枯瘦的手指带着攒了许久的悔恨,狠狠扇在自己脸上。松弛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绷得发紧。滚烫的泪意紧跟着涌上来,却只在眼眶里打转,没落下半滴。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眼望向案几上那只小巧的白瓷瓶,嘴角忽然牵起一抹无声的笑。“二小姐,今日老身向皇上求了恩典。同样的毒,以你之道还施你身,这滋味,您可要好好享受啊。”
话音落,于嬷嬷起身,双手稳稳托住承盘,推开门脚步沉缓却坚定地往正殿走去。
“嬷嬷!”守在殿外的琉璃见她过来,连忙迎上前,急声道:“娘娘正要寻你,您午后去了福宁殿?可是替娘娘向皇上求情,求皇上来看娘娘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承盘上,一眼便瞥见了那只白瓷瓶,当即忽略了旁边叠放的册子,欢声道:“这是...皇上特意为娘娘寻来的药?昨儿娘娘心悸的老毛病又加重了,何医正还说要寻一味对症的良药呢,没想到皇上竟记挂着......”
于嬷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都退下吧。皇上有口谕,要老身单独将东西呈给娘娘。”
殿内的庆昭仪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闻言面上瞬间绽开一抹喜色,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珠花,语气里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雀跃:“本宫就知道,皇上心里是记着我的......不然怎会特意遣嬷嬷来送东西?”
说着,她转向门外,扬声对琉璃等人道:“你们都退下,让嬷嬷快些进来。”
于嬷嬷抬步走进花厅,身后的殿门被宫人轻轻合上,“吱呀”一声轻响后,殿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庆昭仪带着期待的目光,与于嬷嬷沉得像浸了水的身影。
“二小姐,”
于嬷嬷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奴婢奉皇上的命令,来给您送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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