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在场的每一个仙神都能轻易将他碾死。
“放肆！”
一位离得较近的神将怒喝出声，声如洪钟。
“哪来的外邦蛮夷，竟敢叨扰盛会。”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中一柄萦绕着电光的金锏已然举起，作势就要砸下。
周围几位天将也同时围拢过来，气息锁死了安德烈所有退路。
安德烈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全身力量。
但那神将的金锏已然化作一道刺目的电光，撕裂空气，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天灵盖砸落！
威势之猛，速度之快，甚至让安德烈来不及反应，满眼绝望，只能等死。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和毁灭并未到来。
那柄威势骇人的金锏，竟然就那样毫无阻碍地从他的身体中穿透了过去，狠狠砸在了他身后的白玉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火光四溅。
安德烈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那柄从他体内穿过的金锏。
殿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那位出手的神将也明显一怔，似乎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但就是这短暂的寂静让安德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先是惊愕，随即脸上迅速涌现出狂喜，最后几乎要仰天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兴奋和嚣张。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都是假的！你们全都是虚影！是幻象！”
他激动地指着满殿的仙神，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利：
“看来大夏早就外强中干了，竟然用这种幻象来唬人。
想骗过我们？真是可笑，你们……”
“是——你——”一个难以压抑怒火的声音响起。
安德利的狂笑和叫嚣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狂喜瞬间转变为极致的惊恐。
他脖子像是生了锈一样，一点点地、艰难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身披斗篷，眼神冰冷。
是外面那个将自己打成重伤的守夜人。
刚才人多眼杂，他心神又全在那些恐怖的仙神上，竟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站在银袍男子身旁的身影。
再次看见林七夜，安德烈感觉自己的伤口又在剧痛。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舌头像是打了结：“不……不是……我……我没……”
林七夜根本懒得听他的废话。
来到这里之后，压抑了许久的疑惑、震惊，在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而安德烈，就是那个上好的沙包。
“诸位安坐。”林七夜的声音冷硬，但目光却死死锁在安德烈身上，“此獠，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
安德烈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催动大地之力，想要沉入地下。
但林七夜的速度太快了！
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掠过，安德烈甚至没看清动作，一只拳头就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嘭！”
安德烈整个人被砸得离地倒飞出去，鼻梁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鲜血喷洒而出。
他飞在半空，眼中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对方的力量……似乎比在雪原上交手时更恐怖了！
到底是谁招惹这个守夜人了？
而林七夜根本不等他落地，眼中戾气一闪，周身暗红色妖魔之力冲天而起！
下一刻，一尊暴戾凶悍的巨猿虚影骤然显现，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紧接着，一只巨掌带着摧山断岳的恐怖威势，朝着半空中的安德烈狠狠拍下！
“不——！”
安德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巨掌便已轰然拍落！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在大殿中回荡。
安德烈就像被苍蝇拍击中的虫子，整个人被那恐怖的巨掌从半空中直接拍砸在地面上，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巨响。
巨力尽数作用在安德烈身上。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被狠狠拍在白玉地砖上，全身骨骼尽碎，五脏六腑皆成糜粉，彻底没了声息。
紧接着，那巨猿虚影缓缓消散。
林七夜站在一旁，冷漠地俯视着脚下自己造成的结果。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呼——”
林七夜长舒一口气，发泄了一通，果然爽多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
几位距离较近的神将收回了武器，脸上满是赞叹。
“好凶悍的法相，好利落的身手。”
“不愧是齐天大圣的高徒，确有乃师之风。”
林七夜转身，面向西王母微微拱手，语气恢复了平静：
“晚辈愤然出手，搅扰盛会，鲁莽之处，请娘娘恕罪。”
西王母高坐凤座之上，目光从安德烈尸体上淡淡扫过。
“区区境外宵小，窥伺盛宴，自取灭亡，死不足惜。汝出手诛此獠鼠，何罪之有？无过有功，本宫另有奖赏，以彰汝功。”
“谢娘娘!”林七夜立刻答谢。
“嗯。”西王母点头，随后看向场内，“此等微末插曲，岂能败了诸位道友雅兴？盛会继续。”
随着她话音落下，仙乐再次悠扬响起，仙娥们步履轻盈地重新穿梭其间，琼浆玉液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
殿内气氛迅速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血腥插曲从未发生过。
林七夜回到杨戬身旁的座位坐下，心中的郁结随着刚才那顿发泄舒缓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那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眼睛带着好奇。
“嘿！刚才那一下真带劲！”少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兴奋，“那大猴子虚影是你的法相？跟孙悟空的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你真是他徒弟？”
林七夜看向他，点了点头。
“厉害厉害！”少年嘿嘿一笑，“我叫哪吒。那泼猴总算干了件正经事，收了这么个不错的传人。”
……
而在上仙区，高踞台上的众神也将方才发生的插曲悉数收入眼底。
西王母眸光微转，看向身旁漠然静坐的李铭，唇角露出若有深意的微笑，缓缓开口：
“道友，你以为如何？”
李铭闻言，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那枚光华内敛、道韵天生的桃核，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尚可，果核灵性未失，我准备回去栽种试试。家中还有几个小孩没尝过呢，道友应当不介意吧？”
西王母：“……”
她沉默了一瞬，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接话：“道友……说笑了。本宫所指，并非蟠桃，而是方才那境外宵小被诛灭之事。”
“哦，那个。”李铭像是才想起来，随手收起桃核，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蝼蚁喧哗，拍死便了，有何可论。
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研究一下这蟠桃的栽种之法。”
西王母被这话噎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整旗鼓，试图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
“道友倒是好兴致，不过蟠桃乃先天灵根，自有缘法。
寻常仙家，别说栽种了，即使是碰也碰不到。”
西王母意有所指的开口。
李铭像是没听懂西王母的话，只是淡淡回应：“蟠桃就在那里，想取便取了，有什么不能碰的。”
西王母被他这近乎理所当然的回答弄得一时语塞。
“……道友应该明白，我是在说蟠桃，也是在说其他的事情。”
“抱歉。”李铭选择装傻到底，“本座愚钝，未能理解其中深意。”
西王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终于不在迂回试探，带上了一丝郑重：
“玄君道友非常人，今日一会，缘法奇妙。
本宫心中确有诸多困惑，欲向道友请教。
不知盛会之后，道友可否暂留片刻，借步一叙？”
李铭这次终于正眼看向西王母，沉默片刻，随后微微颔首：“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西王母心中稍定，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盛会现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仙乐渐歇，流霞渐收。
众仙家开始陆续起身，向瑶池主人致谢辞行。
一道道仙光或驾云、或乘骑，如同来时一般，井然有序地穿过那扇巨阙天门，消失在外界的云海之中。
宏伟的宫殿渐渐变得空旷，方才的热闹繁华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些许清冷之意。
仙娥与力士们开始无声地收拾着宴席。
蟠桃盛会，至此终了。
绝大多数仙神已然离去，只剩下寥寥数位还在与相熟之人作最后寒暄，或是如林七夜他们一般暂未动身。
西王母自凤座上起身，目光投向李铭，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向身旁一位青衣侍女略一示意。
那侍女立刻躬身领命，脚步轻移，来到李铭案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做出引导的手势。
李铭神色如常，淡然起身。
圣吉列斯沉默地紧随其后。
两人在那青衣侍女的引领下，转向大殿侧后方一道偏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的光影之中。
这一幕，被一直分心留意着上仙区动向的林七夜清晰地看在眼里。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西王母单独邀走李铭，所为何事？
李铭的转世重生，乃至他如今信奉帝皇，是否与这次密谈有关？
甚至……与那尚未全面爆发的迷雾灾厄有关？
还有昆仑镜的模拟投放能力……
纷乱的猜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林七夜只觉得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大，而自己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困在这段过去的剪影里。
“喂！怎么了？”哪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宴会都散场了。”
林七夜回过神，压下心头的繁杂思绪，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些事情出神了。”
这时，一位仙娥款款走来，先是对杨戬和哪吒行了一礼，而后才转向包括林七夜在内的几人，声音轻柔地问道：
“盛会已毕，诸位上仙是欲即刻离去，还是需在瑶池别苑暂歇片刻？”
哪吒立刻看向林七夜和杨戬，用眼神询问。
林七夜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他需要留下来，至少先弄清这“时间剪影”何时结束，以及……能否再观察到什么。
“安排住处吧。”杨戬开口说道。
“是，请随婢子来。”仙娥再次行礼，转身在前引路。
林七夜、杨戬、哪吒，以及那只自动跟上来的哮天犬，便随着这名仙娥离开了逐渐变得冷清的主殿，向着瑶池仙境专门用以待客的别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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