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有些失神地回到杨戬身边。
他脑子里很乱。
那个玄君，分明就是李铭的脸，身后也确实是圣吉列斯。
但是，他却几十甚至上百年前就参加过蟠桃盛会，并且身份尊贵，连西王母都对他以礼相待。
所以，李铭竟然是神明转世？而且还是是某个极为古老强大的神明。
这或许能解释他为何实力增长得如此不合常理，快得吓人。
但新的疑问紧接着涌上林七夜心头。
如果李铭前世是这般地位的帝君，那转世后的他，为何会信奉那个所谓的“帝皇”？
这玄君与帝皇又是什么关系？
林七夜感觉自己的思绪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越理越乱。
“你怎么了？”
旁边冷峻的声音打断林七夜的思绪。
杨戬侧头看着他，开口询问：“见到你那熟人了？”
林七夜摇了摇头。
他看向杨戬那张与表弟杨晋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又瞥了眼安静趴在一旁、神似姨妈家那只小黑癞的哮天犬，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包裹了他。
追一个外神代理人，竟会撞破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事。
李铭的前世深不可测，自己的表弟也是二郎神转世。
“只是突然发现，”林七夜声音有些干涩，“一个认识很久很熟悉的人，现在变得很陌生。”
“陌生？”杨戬追问，“认错人了？”
“不，只是现在的他不认识我了。”
“现在的他？”杨戬敏锐地抓住这个词，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林七夜看了看他，或许是对方顶着杨晋的脸，他难以升起防备，索性带点破罐破摔的意味说道：
“我说我来自很久以后，意外闯进了这段……曾经发生过的历史里，你信吗？”
“曾经的历史？”杨戬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林七夜呼出一口气，“对你们而言，我可能就像一个突然闯进来的旁观者。
在这段‘时间剪影’里我看到了很多，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预警未来会发生的灾难，改变不了任何事。”
时间剪影、旁观者、未来的灾难……
杨戬听着这些话，感觉雾里看花，似乎捕捉到什么，却又难以真正理解。
林七夜见他模样，不再多说，直接抬手，抓向身旁玉案上的一个酒杯。
“就像这样!”
杨戬原本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七夜的手指，竟然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坚实的酒杯，仿佛触摸的只是一团虚幻的光影。
酒杯纹丝不动，依旧好端端地摆在案上。
杨戬脸上的淡然消失，被惊愕取代。
他的目光从酒杯移到林七夜脸上，沉吟片刻之后，眼中的惊讶化为明悟。
杨戬豁然抬头，望向大殿最高处——西王母头顶那面静静悬浮、流淌着微光的古朴青铜镜。
“原来如此……”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明白了，是昆仑镜。”
“昆仑镜？”林七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没错，昆仑镜乃先天灵宝，可以洞彻虚妄，映照过往，重现时空。
原来如此……我们现在并非身处真正的蟠桃盛会，而是此镜记录下的某个过往片段。
它不仅能重现景象，甚至连彼时众人的思维与反应都能摹拟重现。”
林七夜闻言，看向青铜古镜的目光更加震惊。
“这镜子……竟有如此威能？”
“当然。”杨戬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想起了林七夜刚见自己时的反应，“所以，你第一次见我时，喊的‘阿晋’是？”
“杨晋，是我表弟。”林七夜眼中流露出怀念，“也是你……转世之后的名字。”
“转世重生？我？”杨戬重复着这几个词，“原来是这样。”
“你……真的信了？”这下换林七夜有些惊讶。
和其他狡猾的家伙交道打多了，他还真有些不适应别人如此真诚，一下子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杨戬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眉心：
“虽受限于此境，许多神通无法施展，但我感受的到，你并未对我撒谎，也无恶意。”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了一些，“既然我转世，未来定然发生了极大的灾劫，所以发生了什么？”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开始向杨戬讲述：
“未来，灾祸突然降临，一种迷雾笼罩全球，吞噬生灵。
大夏境外的神明为了活命，开始献祭他们国家的民众。
而大夏众神为护佑境内生灵，自发献祭，转世重生，将迷雾挡在境外……”
“迷雾、吞噬生灵。”杨戬低声重复，眼神锐利起来，“这迷雾，最初出现在何处？”
“南极。”
“南极。”杨戬猛地抬眼，看向大殿最上方那三个空置的尊位。
“据说盛会之前，南极有异动，三位天尊皆因此未能前来，所以，是因为这个？”
“迷雾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林七夜震惊了，“怪不得没看到三位天尊，只有三张空位。”
“不，并非如此，就算三位天尊参加蟠桃盛会，你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他们。”杨戬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
杨戬再次看向青铜古镜。
“昆仑镜虽能映照重现过往，却也并非万能。
某些至高存在，它完全无法复刻摹拟。三位天尊，便在此列。”
“是这样……”林七夜了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殿内仙乐声彻底停歇，舞动的仙娥们也施礼退下。
所有仙官、力士皆肃然垂首。
殿内交谈声低了下去，所有目光都带上一丝期待，望向最上方的凤座。
西王母缓缓起身，面容威仪。
她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蟠桃盛会，今始开启。愿与众仙家共品灵根，同参妙法。”
仙乐奏响，比先前更加庄重恢弘。
一列列仙娥手捧玉盘，自殿外翩然而入。
玉盘之上，盛放着大小不一、莹润透光的蟠桃，氤氲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
仙娥们步履轻盈，依序走向不同的席位。
送至最外围下仙席的，是鹅蛋大小、三千年一熟的蟠桃，霞光流转。
送至中段仙神案前的，则是体型更大、色泽更深、六千年一熟的果实，异香扑鼻。
而最后，六位身着赤、橙、黄、绿、青、紫六色宫装的侍女，显然是西王母的贴身近侍。
她们各自捧着一个紫金盘，盘中蟠桃大如碗口，表皮流淌着九彩霞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正是那九千年一熟的极品蟠桃。
侍女无声地走向最内圈的上仙席，将蟠桃恭敬地置于各位帝君案前。
下仙区。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弥漫开来，林七夜深吸一口，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张。
他犹豫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三千年蟠桃。
但他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只掠过一片虚无的空气。
“还是不行么。”杨戬的声音传来。
林七夜收回手，轻轻摇头：“碰不到，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是假的。”
上仙区。
一位紫衣侍女再次将一枚九千年蟠桃，轻轻放在李铭面前的玉案上，显然还有圣吉列斯的份。
蟠桃散发出的霞光，几乎将周围空间都染上一层瑰丽色彩。
西王母的声音温和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此桃九千年一熟，食之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诸位道友，请慢用。”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李铭，带着一丝探究。
众仙纷纷致谢，随后开始享用。
有的直接品尝，有的则小心地以玉刀切开，引动其中磅礴灵气。
西王母并未动自己案上的桃子，她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李铭身上。
玉案前，李铭神情依旧漠然，仿佛眼前的并非先天灵根，而是寻常野果。
在西王母的注视下，他缓缓伸手，五指自然地握向那枚蟠桃。
下一刻，他的手指没有像林七夜那样穿透过去，而是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果实的表面。
然后，他就这样平静地将它拿了起来。
西王母端坐的身姿下意识微微前倾，凤眸之中清晰地掠过惊异。
她甚至朝着空置的尊位瞥了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
李铭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将蟠桃向后递去。
“既然是主家美意，圣吉列斯你也尝尝吧。”
“好。”圣吉列斯毫不迟疑的从李铭手中接过蟠桃，心中难掩喜悦。
这让看着的西王母眼角又是一跳。
将蟠桃交给圣吉列斯之后，李铭拿起另外一个送至嘴边，随意地咬了一口。
果肉莹润，汁水充沛。
“道友，觉得这蟠桃滋味如何？”
西王母收敛神色，微笑着开口询问，语气听不出异常。
“尚可。”李铭咀嚼了几下，淡淡回应，“入口清甜，甚是解渴。”
他评价得极为平淡，仿佛只是在品尝一道不错的点心。
“额……”西王母神色一顿。
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只是甚是解渴吗？你要不要再听听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但接着，李铭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扫向大殿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只是，品尝此等灵物时，竟有鼠辈混入窥伺，未免扫兴。”
西王母闻言，抬眸扫过某处，果然发现异常。
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刚才竟然没能察觉，竟真有境外宵小敢潜入瑶池撒野。
当然，她心中愠怒一闪而逝，但面上却丝毫未显。
若此刻动怒，反倒显得她失了气度，不如这位玄君沉静从容。
西王母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并不意外：
“些许小事，扰不了盛会，道友不必挂心。”
“大胆！”
恰在她话音刚落，坐在下方的杨戬已然冷声开口。
只见，他额间那道竖纹骤然裂开，露出一只金光四射的神目！
凛冽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李铭目光所及的那处角落！
殿内诸多仙神瞬间被吸引注意，将目光投向清源妙道真君所指位置。
那角落原本空无一物，只有流转的仙霞，但下一刻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一个身穿破烂黄色礼服、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影踉跄地跌了出来！
他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是安德烈。
他刚才利用大地之力潜入殿内，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但杨戬那声蕴含神威的“大胆”喝问，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将殿内所有仙神的目光都引向了那处不起眼的角落。
无数道或锐利、或威严、或漠然的视线交织落下。
安德烈被众多神明注视心脏狂跳，以为自己已被彻底看破。
在这极致的紧张与害怕之下，他心神崩溃，竟然下意识地散去了周身维持的伪装，彻底暴露在满殿仙神的注视之下。
安德烈跌坐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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