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二年十月末,秋风卷着枯叶扫过禹州郡王府的青石板路,府内亭台楼阁皆覆着一层薄霜,连廊下挂着的宫灯也似被冻得提不起精神,昏昏沉沉晃着暖光。
顾廷烨身着墨色锦袍,腰束玉带,步履沉稳地跟着王府管家穿过回廊,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每一步都似带着沉甸甸的心思。
“顾将军,王爷和世子已在书房候着了。”
管家在一扇雕着云纹的紫檀木门前停下,躬身推开房门,一股混着墨香与檀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顾廷烨抬步进屋,目光先扫过屋内陈设。
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桌上摊着半幅大周舆图,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墙上挂着一柄锈迹浅淡的古剑,剑鞘是老牛角所制,显见得有些年头。
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经卷与奏疏,最下层还堆着几个贴着封条的木盒,透着几分隐秘。
“末将顾廷烨,见过赵郡王、赵世子。”
他快步上前,拱手躬身,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失将军的体面,也显露出对郡王的敬重。
赵忠全正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青瓷茶盏,见他进来,抬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沉稳如老钟:“仲怀不必多礼,快坐。管家,再添一盏茶来。”
他约莫六十出头,鬓角已染了霜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精明,目光扫过顾廷烨时,带着几分探究。
一旁的赵策英连忙起身,将旁边的椅子往顾廷烨那边挪了挪,脸上堆着客气的笑:“仲怀兄,一路过来辛苦了,茶还烫,先缓一缓再说话。”
他比顾廷烨小几岁,面容俊朗,只是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青涩,说话时不自觉地看向父亲,显见得凡事都以赵忠全的意思为准。
顾廷烨道谢坐下,接过管家递来的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却没心思喝,只轻轻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手边的小几上。
他抬眼看向赵忠全,语气干脆:“赵大人,末将今日这般急匆匆登门,确实有一件要紧事,想与您父子商议。”
赵忠全见他神色凝重,手里转着茶盏的动作顿了顿,眼角的皱纹皱了皱:“哦?仲怀但说无妨。前几日陛下召见老夫,问及朝堂诸事,老夫只敢推脱不知道。
你也知道,曹太后与陛下如今的情形,咱们禹州郡王府夹在中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刻意提起元丰帝召见的事,既是铺垫,也是试探,想看看顾廷烨的来意是否与这事有关。
赵策英在一旁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是啊仲怀兄,曹太后如今势头正盛,她侄女又是高皇后,执掌后宫不说,朝堂上曹、高两家的官员也占了不少席位,咱们若是贸然掺和进去,怕是要引火烧身。”
顾廷烨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茶盏,指节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语出惊人:“赵大人,世子,末将打算向陛下献策,从曹太后手中取回传国玉玺。”
这话一出,书房里瞬间静了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似被隔绝在外。
赵忠全手里的茶盏猛地顿在桌沿,“当”的一声轻响,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赵策英更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急切:“仲怀兄,你疯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曹太后视玉玺如性命,你若是敢动这个心思,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你,咱们整个禹州郡王府都要被牵连!”
他说着,伸手去拉顾廷烨的衣袖,似是想让他冷静下来:“你再好好想想,就算陛下有意要回玉玺,也轮不到你出面啊!徐大人、文相公他们哪一个不比你资历深,让他们去谋划便是,你犯不着把自己推到火坑里!”
顾廷烨轻轻挣开他的手,眼神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世子,我何尝不知道这事凶险?可我没得选。”
他顿了顿,指尖在茶盏上轻轻摩挲,似是想起了天牢里的亲人,声音低了几分,“顾家侯府如今乱成一团,嫡亲弟弟廷炜,还有四房的廷炳、五房的廷迪,全都被抓进了锦衣卫天牢,说是牵连了逆王案。
你也知道,天牢是顾千帆在管,他与四房五房的仇怨不共戴天,若没人出面,这几个兄弟怕是难有活路。”
“眼下能把他们捞出来的,除了陛下,就只有枢密院那位——也就是徐子建大人。”
顾廷烨抬眼看向赵忠全,目光坦诚,“徐大人与陛下私下找过我,要我出面献策取玉玺,这是交换的条件。赵大人,禹州王府这些日子想着中立,可您觉得,这中立真能长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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