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冲到她身前护她,母亲亦过来抱着她,一双手捂了她的耳朵又想捂她的眼,奈何只生了两只手。
滚烫的、鲜红的液体滴在她的额头,烫得她哇哇大哭,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深红色的海域,她看不清,只听着母亲断断续续地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小戈儿……我的小戈儿,要好好的……好好的……”
“小戈儿……忘了吧,忘了吧……我的小戈儿……”
他们都说,元戈是个可怜的孩子,打小无父无母,还有一个注定活不长的病秧子兄长,虽得了祖父疼爱,可祖父年迈,这份疼爱又能享受几年?他们还说,知玄山的大小姐是个天纵奇才,学什么都快,武功高、医术好,还有那用毒的手段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明明她被养得很好、极娇气,哪里受得了习武的苦?明明她那么喜欢红色的小袄子,那么喜欢马奶奶的虎头鞋,为什么记忆中却又有那么漫长的数年时间里,她似乎厌极了红衣,也从未见过一双虎头鞋?
……
元戈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清晨。
这间屋子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偶尔她会在这里小住,陪着祖父喝点儿小酒,下会儿棋,累了倦了就会在此处歇下,这间屋子里陈设都是她自己布置的,以至于她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环顾这间屋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分不清现下到底是什么年头,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之前那些快乐的、绝望的、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到底是梦,还是葳蕤生香营造的幻觉?又或者,那才是现实……
祖父说过那场接风宴,他说父母的确是在接风宴上出的事,所以知玄山才会和慕容家交恶。
可是祖父没说过,彼时四岁的自己到底在那场接风宴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被操控着杀人的傀儡。
娇生惯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如何杀人?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成年人?除非,那人蹲在她身边,张开双手将她护在怀里。
是的,四岁的她,被亲族所控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父亲为了让她摆脱控制杀了慕容族人,最后自尽而亡。在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夜,滚烫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新袄子,那是比梅花更加艳丽的鲜红,成了那个冬季里最恐怖的噩梦。
她疯了,醒着的时候又哭又闹,看不得红色,总觉得身上有血腥味,睡着的时候夜夜梦魇喊母亲父亲,祖父压着丧子之痛操办丧事,满世界为她寻找名医,最后找来了酆青檀。
酆青檀之所以会称呼她为小戈儿,便是因为母亲总这样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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