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汐听到邹氏那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话,反而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她抬手将账册按在身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杨家管事和围观乡邻:“大嫂这话错了——我虽嫁入陆家,却也是从杨家宗祠走出去的女儿,杨家的规矩是先祖定的,家族声誉是一辈辈攒的,只要有人坏了规矩、败了声誉,不管是内眷还是子弟,我就有资格管。”
她说着,翻到账册最后一页,指腹点在右下角的签名上:“这是大哥昨天在绸缎庄对账时的亲笔签字,大嫂说账房算错,可大哥既已签字确认,便是知情不报、纵容包庇——大哥,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五十匹次绸子的事?”
杨明湖脸色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他确实早知道邹氏拿次货充好货,所以以前都是他找好下家帮着他处理了,从来没有走商行的账。昨天他查账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笔生意,想着已经成了,又顾着夫妻情分,又怕家宅不宁,便装了糊涂,就想顺水推舟糊弄过去,后面尽快出手就行。
结果还没有到晚上,就被刚回来的三妹妹查了出来,做完就已经提及一次了,本来想着他们把货拿回来,把银子补上去,以后再不让邹氏碰商行的东西就过去了,哪承想现在邹氏撞枪口上了,踩了杨明汐的逆鳞,现如今被杨明汐当众点破,再看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有鄙夷有失望,他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是……是我糊涂,我该拦着她的。”
“糊涂不是借口。”杨明汐语气没半分松动,“你是杨老五家长子,本该替父亲守住家业、管束内眷,可你却纵容大嫂贪墨谋利、教女无方,连自家侄女都护不住——这样的性子,如何担得起‘杨家五房长子’的名头?”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候着的商行大管事:“从今日起,杨明湖在千山商行的所有差事暂停,收回他的管事印信,让他跟着账房从头学起,每日抄录《商律》和杨家祖训,什么时候想明白‘责任’二字,什么时候再议复职。”
“至于邹氏,”杨明汐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女人,此时邹氏脸上的脂粉早花了,头发也散了,哪还有半分杨家五房长媳的体面,“方才说的禁足、扣月例、抄家规,一条都不能少。绸缎庄的账由大管事牵头彻查,所有贪墨的银子必须如数追回,若有私藏,便按家规送官处置——杨家不养贪念,更不养蛀虫。”
这话一落,邹氏终于没了撒泼的力气,被两个上前的粗使丫鬟架起来时,只剩含混的哭求,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杨明湖看着妻子被架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着头,对着杨明汐拱了拱手:“……谢三点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明汐没再看他,转身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陆清瑶的头,声音柔了些:“瑶瑶不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陆清瑶点点头,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小声道:“娘,大舅舅是不是也知道错了?”
“他会知道的。”杨明汐站起身,对着围观众人略一拱手,“今日让各位看了杨家五房的笑话,实在抱歉。千山商行日后会重整规矩,若有过往被次货所累的客官,可凭单据到商行退换,所有损失由千山商行承担。”
乡邻们本就是来看热闹,见杨明汐处事公正、不护短,反而赞声渐起,没多久便散了。
陆锦棠走上前,递过一块干净帕子:“今日你做得很好,只是……心里若堵得慌,不妨跟我说。”
杨明汐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眼神沉了沉:“堵倒不至于,只是更明白父亲为何放心把家事交给才刚刚成年的七弟了,想法和我一样,就像我会把长山村交给二哥一样——大哥的性子太软,大嫂又贪得无厌,再不管,杨家五房迟早要被他们败光。”
她看向远处候着的护卫统领,扬声吩咐:“让你查的新云府总管事人选,今晚把名单给我。杨家五房内宅要清,外院的守卫更不能出半分差错。”
统领躬身应下。
明汐牵着陆清瑶,跟陆锦棠并肩往庙会外走,风里还飘着糖画的甜香,只是这一次,再没人敢来扰他们的清净。
走了两步,她忽然轻声道:“其实我也盼着大哥能争点气,可有些错,纵容一次就是害了他——如今罚他一次,总比将来他栽个大跟头好。”
陆锦棠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指尖带着暖意:“你想得周全,他会明白的,其实大哥能力和心性也还算不错,只是运气不好,没有一个贤内助帮助他。”
杨明汐哈哈的笑了,“那你这是夸我啦,我就当作你是在夸我吧!”
“你本来就不错,还有二嫂也不错,所以我和二哥就会幸运很多……”陆锦棠发自内心的道。
杨明汐低头笑了,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杨明汐看着身边懂事的女儿和支持自已的丈夫,眼底的冷意渐渐散了些——不管杨家五房内宅多乱,她身边总有值得守护的人,而这,便是她挺直腰杆处理家事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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