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衣左侧胸前,两枚星徽垂直排列在夹克上,像两颗被定格的星辰。上方的铁十字大十字星棱角分明,漆黑的底色上交错着银白的线条,冷硬得如同战场上未凉的枪膛;
下方的圣乔治勋章一级星徽与之几乎别无二致,只是中央的图案换成了马特十字,那十字的弧度柔和了些许,却更显沉甸甸的分量——那是用无数次胜利与伤痕熔铸而成的荣誉。
两颗胸星上方,两枚勋章水平别着,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战役。右侧的赞赞伤勋章边缘有些磨损,暗红的底色上绣着银色的橄榄枝,那是他在某次突围中被子弹擦伤肋骨后所得,至今触碰那枚勋章,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左侧的一级圣乔治勋章与绶带相连,金色的纹路在光线下流动,像极了他率军冲锋时,旗帜在风中舒展的模样。
衣领处垂下两枚勋章的一角,藏在衣料褶皱里,低调得几乎看不见。一枚是赞赞军功勋章,银质的勋章主体上刻着交错的剑与矛,那是军官能获得的最高英勇荣誉,得主寥寥;
另一枚是大铁十字勋章,黑色的十字被金色的橡树叶环绕,据说整个王国也只有三人拥有。它们的绶带都隐在衣领下方,如同被封印的猛兽,只在转身的瞬间,偶尔泄露出一丝威慑的寒光。
右眼的新眼罩格外惹眼。黑色的缎面紧绷在轮廓上,金色的内衬在边缘若隐隐现,正中央的铁十字图案比勋章上的更简洁,却带着一股不加修饰的悍气。
他抬手碰了碰眼罩边缘,皮革的微凉顺着指尖蔓延开——比起之前那副缀满金银丝的旧款,这副显然更对他的胃口,像把收鞘的短刀,低调里藏着随时能出鞘的锋芒。
腰间的金色腰带扣得极紧,将白色长裤的线条勒得笔直,裤腿两侧的金色条纹从腰际一直延伸到靴口,像是两道凝固的闪电。及膝的黑色皮靴擦得锃亮,鞋跟敲击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节拍上,透着军人特有的严谨。
头发一如既往抹了发油,在教堂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连发丝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他站在圣坛前,嘴角噙着愉悦的笑,一身华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皇室权威的化身——那些勋章是他的铠甲,这身装扮是他的旗帜,连空气里都仿佛漂浮着属于他的威严。
祭坛最顶端,阿哈德尼亚改革派教会的鲁道夫身着白金相间的法衣,衣料上绣着繁复的宗教纹样,在光线下流转着圣洁的光晕。
可他本人却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交握在身前,指节微微泛白——这位素来谦逊的神父,显然不太习惯如此华丽的衣饰,仿佛身上的每一根丝线都在提醒他:今天的主角,本该是更纯粹的信仰。
亚历山大的伴郎站在身侧,是路德维希·施密特。原本他该选一位浴血奋战的战友,比如艾克哈德或阿努尔夫,可他们一个远赴西米亚征战,一个在格拉纳达浴血,最终只能选了这位帮他完成科技改革、因此获封小贵族的伙伴。
路德维希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平民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活脱脱一副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翻版。亚历山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印象里那个总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头发乱糟糟的科学家,竟也有如此衣冠楚楚的一天,像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黄铜纽扣,虽不耀眼,却透着踏实的光。
为了压下笑意,亚历山大转头望向这座巴洛克式大教堂。穹顶的壁画上,天使的羽翼仿佛带着圣光,彩色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无数光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钻。数年来的修建终于完工,浮雕的花纹里还残留着新刻的痕迹,却已足够震撼——那些繁复的螺旋柱、镀金的浮雕、垂落的水晶灯,确实让任何拉穆教的礼拜场所都黯然失色。
他暗自点头,这里的确配得上他与阿德拉的婚礼,配得上他要给她的一切。
前排的人群里,阿德拉与他的家人端坐着,身边是赞赞王国的显赫贵族,还有来自其他王国的外交官——自从教皇宣布对他发动反新教大征讨后,来的不是改革派,就是异教徒,或是对拉穆教阳奉阴违之辈。
他们的目光里有敬畏,有审视,有算计,亚历山大却毫不在意,只静静等待着那扇大门被推开。
终于,教堂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背景音乐里,他亲自引入的社会传统音乐流淌而出,像一条温暖的河。
阿德拉挽着父亲格拉茨大臣的胳膊,一步步走了进来。她的面纱薄如蝉翼,透过纱层能看见象牙色丝绸连衣裙上的花卉图案,每一朵都像是刚从晨露里摘下来的。袖子从手腕蔓延到肩下,勾勒出柔和的曲线,领口的薄纱下,花卉图案的丝绸领子环绕着她的脖颈,像一圈永不凋谢的花环。
亚历山大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忘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些勋章、荣耀、威严,都将成为守护她的铠甲。
抵达圣坛时,阿德拉的目光扫过身侧的伴娘团——冈比西斯挺直脊背,霍诺莉亚提着裙摆,还有她的两个姐妹笑靥如花,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珍珠发饰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可当她们的目光落在阿德拉身上时,那些光彩仿佛瞬间被吸走了一般。
她低头瞥了眼自已裙摆上绣着的银线玫瑰,指尖拂过面纱边缘的蕾丝,忽然想起今早梳妆时,无意间撞见亚历山大的某个情人试图闯入化妆间,被她抄起发簪指着赶出去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在面纱下勾起一抹浅笑。那点小插曲,倒像是给这场盛大婚礼添了点隐秘的调味剂。
鲁道夫神父走上圣坛,花白的胡须在胸前垂着,声音洪亮地回荡在教堂里。他讲了些关于爱与誓约的箴言,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他的法衣上,将金线绣的十字映得发亮。
阿德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直到听到“现在请新郎宣誓”几个字,才猛地抬起头。
亚历山大握住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当他开口,说出那句带着拉穆教传统烙印的誓词时,阿德拉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她知道,这是他藏在庄重里的小小叛逆,是独属于他的、对过往的某种致敬。
“我,亚历山大,娶你,阿德拉·格拉茨,为我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拥有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敲在教堂的石砖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轮到她时,阿德拉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眼中的自已,声音虽轻却坚定:“我,阿德拉·格拉茨,愿意接受你,亚历山大,作为我的合法丈夫,从今天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拥有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说完,她才发现自已的指尖早已被汗浸湿。
鲁道夫神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现在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亚历山大掀起面纱的动作带着点急切,布料滑落的瞬间,他俯身吻了下来。那吻起初带着试探的温柔,很快就变得炽热,仿佛要将这几年的等待、试探、纠缠全都揉进这一吻里。
人群的欢呼声浪涌起来,阿德拉能听到冈比西斯的口哨声,还有母亲隐约的啜泣,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抓紧他胸前的绶带,任由自已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眩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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