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放心,我等知道怎么办,只是父王回去的路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快走。”
宋王周建生打断他,语气虽重,眼底却藏著不忍,若是他们几人留下,何时才能回去,
“你们年轻,行事没那么多顾忌,真有人敢动你们,天下人都会说陛下容不下藩王世子,朝廷就会投鼠忌器,反倒会护著你们几分。”
吴王哪里肯把独子留下,声音发紧:
“二哥,我就这么一个独苗,怎可留下。”
“妇人之见,等我们在封地站稳脚跟,自有办法接他们回去。”
汉王瞪著眼,没好气训斥,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难得放缓了语气,
“记住,在京城里,少说话,多观察,谁给你们递消息都要三思,尤其是宫里来的人。”
汉王从怀里摸出块玉佩,上面刻著“汉”字,塞给身旁的汉王世子:
“这是我王府的调兵信物,你收著,若真到了万不得已,让先生带你去投奔彰德府的守將,他是你母亲的表兄。”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郑王看了窗外,也各自把调兵信物留下,催促道;
“別磨蹭了。”
他解开腰间玉带,隨手递给周正白,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你们换上小廝的衣服,跟我来。”
后院柴房里,三个黑布蒙著的大木箱早已备好,打开一看,里面是沾满煤灰的粗布袄、破毡帽,还有几副粘著络腮鬍的假面具,见几位王爷走进来,单膝跪地,稟告道;
“王爷,范先生说,运煤车丑时会从西直门过,守城的百户是他旧部,看到车辕上绑著的红绸子就会放行,到了城外三十里的落马坡,会有王府的人接应。。”
郑王边换衣服边嘱咐,
“知道了,你们几个,快点。”
“是,二哥。”
宋王套上破袄,嫌恶地扯了扯领口:
“这煤灰味,怕是洗半个月都去不掉。”
嘴上抱怨著,手却没停,飞快地將头髮弄成乱糟糟的样子,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
汉王本就生得高大,穿上粗布衣裳倒像个壮实的脚夫,只是那双眼睛太亮,他索性用布带蒙了半边脸:
“这样总没人认得出了。”
陈王换上衣服后,又从木箱底层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枚铜钱和半块干饼:
“装得像点,別让人看出破绽。”
只有吴王身子弱,穿厚重的长衫有些吃力,郑王伸手扶了他一把:
“徐良才的人在永定门要不你走那边,路近些。”
“不了。”
吴王摇摇头,往脸上抹了灰,
“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我这病秧子,单独走反倒惹眼。”
正收拾著,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郑王世子周正白跑进来低声道:
“父王,鸿臚寺的巡视禁军过来了,说是例行查点。”
“知道了,你去安排。”
郑王面色不改,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你去应付,就说我们在商量明日给洛云侯赔罪的事。”
等儿子出去,他压低声音,
“动作快点,咱们从侧门走。”
“是,二哥。”
眾人加快速度,片刻后,柴房里只剩五个穿著粗布衣裳的“脚夫”,刚才的王爷们仿佛凭空消失了,郑王最后检查了一遍,確认没留下任何痕跡,才对那小廝道:
“告诉外面的人,按原计划走。”
“是,王爷。”
在黑衣人护送下,西直门內的煤场传来“嘎吱嘎吱”的车轮声,三辆盖著油布的运煤车缓缓驶出来,车辕上果然绑著红绸子,郑王和吴王在头一辆车,宋王、陈王和汉王在后两辆,都缩在车板下的暗格里,只留两个王府暗卫扮成车夫赶车。
“站住!”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懒散走了过来,问道,
“干什么的”
车夫是范先生安排的老油条,嬉皮笑脸地递上几两银子,陪笑道:
“官爷,这是给城里酒楼送的煤,掌柜的催得紧,要去外面再买几车,您通融通融。”
士兵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眼车辕上的红绸子,正想挥手放行,旁边忽然走出个皇城司的百户,沉声问:
“车上拉的都是煤”
车夫心里一紧,脸上却更堆笑:
“可不是嘛,您瞧这黑黢黢的,除了煤还能有啥”
百户没说话,径直走到头辆车旁,伸手掀了掀油布,露出底下乌黑的煤渣,又敲了敲车板,“咚咚”两声,是实心的声响——暗格铺了层厚木板,上面堆著半尺厚的煤,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走吧。”
皇城司的百户挥了挥手,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车夫鬆了口气,甩了甩鞭子,马车“吱呀”著驶出城门,直到走了约莫两里地,郑王在暗格里低声问:
“刚才那百户,是范先生的人”
“是。”
车夫隔著木板回话,
“范先生说,这位皇城司的百户当年犯了事,是王爷您暗中保了他一命。”
车外传来犬吠声,吴王在暗格里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范文海连这层关係都用上了。”
“不是他用上,是我们欠的人情,此刻正好还了。”
郑王的声音很平静,
“记住,在京城这地方,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活路。”
马车在官道上顛簸前行,暗格里闷热,煤灰的味道呛得人难受。汉王忍不住咳嗽起来,陈王连忙递过块手帕,低声道:
“三哥忍忍,过了落马坡就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车变得越来越顛簸,显然离开了官道。
天色昏暗的时候,马车终於到了落马坡,坡上有棵老槐树,树下拴著五匹快马,两个黑衣人手按刀柄守著,见马车到了,其中一人上前道:
“王爷,范先生吩咐,马已备好,乾粮和水在鞍袋里,出了这片林子,往东南走是郑国地界,西南是宋国,诸位王爷自行分路,兵马就在山下。”
郑王从暗格里爬出来,火光透过林隙照在他沾满煤灰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清亮,他拍了拍宋王的肩:
“到了封地,立刻调兵严守边界,记住,没我的消息,谁的圣旨都別信。”
“二哥放心。”
宋王翻身上马,韁绳一勒,
“倒是你,路上当心。”
陈王对眾人抱了抱拳:
“我走西边,若京中有异动,我派人从汉水绕路给你们送信。”
吴王牵著马,忽然回头看了眼京城的方向:
“真不知道,我们走后,那鸿臚寺里,又要上演多少好戏。”
汉王咳嗽著笑道:
“好戏不怕多,就怕没人看,让世子们盯著,我们在封地等著,总有把帐算清楚的一天。”
五匹马踏著火光,分別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落马坡上的老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为他们送行。
而此刻的鸿臚寺东院,郑王世子周正白,正拿著郑王留下的玉带,站在窗前望著天边落日的余暉,其余几位世子,慢悠悠的走进来,手里拿著刚收到的纸条:
“世兄,万般境遇,竟然回到了从前,我等应该相互扶持,坐等消息,你王府的徐先生派人来说,王爷们已经出京了。”
“知道了。”
周正白將玉带系在腰间,忽然转身,眼底没了往日的稚气,
“诸位,既然王爷们都走了,那就告诉底下人,从今日起,东院的事,我等说了算,驛站的兵马,想来也留不住,但鸿臚寺的侍卫,可走不了啊。”
“哈哈,听世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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