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门口挂着褪色的红灯笼,推门进去就是一股混杂着烟味、酒味和汗味的浊气。
光线昏暗,几张油腻的木桌旁坐满了人,大多穿着迷彩服或工装,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角落里,一个戴着破檐帽的男人正低头抽着烟,烟蒂在满是烟灰的桌面上堆了一小堆——正是青蛙。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扫过齐瑞祥,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不错,有点边境混子的样了。”青蛙把烟蒂摁灭,声音压得很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但光有样子不够,这里的人耳朵比狗还灵,你一开口,是‘外来客’还是‘自己人’,人家一听就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磨得掉漆的录音笔,塞到齐瑞祥手里,
“这里面是我整理的方言和黑话,‘什么’叫‘啥子’,‘不知道’叫‘晓不得’,‘麻烦你’得说‘劳烦咯’,说话别太快,带点尾音,像嘴里含着颗糖似的。”
接下来的三天,齐瑞祥彻底把自己“扔进”了边境的生活里。
每天天不亮,他就跟着青蛙的线人——一个叫“阿泰”的药贩,在街头巷尾打转。
阿泰带着他蹲在路边的小吃摊前,用手抓着糯米饭,就着辛辣的咖喱往嘴里塞,米粒沾在手指上,油渍蹭到下巴,齐瑞祥胃里翻江倒海,却只能硬逼着自己咽下去——阿泰说:“城里来的人才用勺子,你想被人看出破绽,就尽管讲究。”
他学着阿泰的样子,说话时低头哈腰,眼神不敢直视别人,走路贴着墙根,连咳嗽都得刻意压低声音;
遇到背着枪的武装分子,阿泰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双手放在胸前,露出一副害怕又顺从的模样,他就跟着照做,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却只能逼着自己冷静。
感官上的冲击几乎要把他压垮。白天,耳边是方言的吆喝、摩托车的轰鸣、偶尔响起的枪声,空气中混着汗水、香料、火药和毒品的怪异气味,吸一口都觉得嗓子发疼;
晚上,他住在青蛙安排的破旧民宿里,床板硬得像石头,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远处还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争吵声。
每一次听到这些声音,他都会想起医院里保温箱里的齐念安,想起杨小棠苍白的脸,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可一想到顾允希可能被关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他又咬牙攥紧拳头——他不能退,退了,允希就真的没希望了。
心态的转变在一天天地发生。
第一天,他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像个穿着别人衣服的演员,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刻意模仿,生怕哪个细节露出破绽;
第二天,他蹲在路边吃饭时,不再觉得用手抓饭难堪,听到远处的枪声,也能强迫自己不发抖,只是默默往巷子里躲了躲;
第三天,他已经能自然地用方言跟小贩讨价还价,看到武装分子路过,也能摆出一副麻木的表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第十四天,他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剥离“齐瑞祥”这个名字背后的身份——那个养尊处优的商人、刚为人父的丈夫,正在变成一个能在边境活下去的“流浪者”,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踏进沈承宇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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