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如入城时卖炭汉子儿女一样的小孩们,拿著炸糕和人,在父母的身边说说笑笑。
看著推著独轮车的力工,一步一步前行。
看著前来上香的男女,一脸虔诚。
最后他的视线遥遥穿过一条条街道,望向一扇腐朽不堪大门。
上面早已没有春联,更无门神。
那个读书人,至死都没能为爹娘翻案报仇,没有等到那份公道。
最后只能让天劫来惩罚恶人,
而城中的数万百姓,便是这天威浩荡的背景。
在这荒繆的世界里,好像没有人会去思考他们这些人是否也应该有一个公道。
苏尝望著天边翻涌的劫云,只觉得浩然天下动不动就株连百姓的规则,是如此荒唐!
红烛镇的神水国遗民如此,卢氏刑徒如此,剑气长城的剑修们如此,如今轮到隨驾城还是这样。
在这浩然天下,所有上位者乃至天道降下惩戒时,要么让人受罪千年万年,要么让与恶行毫无瓜葛的普通民眾遭牵连。
苏尝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迴荡凭什么
凭什么城隍作恶时,皇帝漠视,圣人冷眼
凭什么黎民的生死,在你们眼中,如同路边的野草一般
凭什么那些天真孩童、辛劳匠人、虔诚信眾,要用性命为他人的罪孽抵偿
凭什么你们的威严要建立在弱者的血泪之上
感受著心中那团无法熄灭的火。
苏尝知道自己得做点事情了。
曾於书简湖上问过天的少年,摘下了头上斗笠,收之入尺尺物之中。
一些个早早潜伏、隱匿或是扎根於附近的各路练气士。
几乎就连那最迟钝、修为最低的,都悚然一惊。
一个个没来由感到室息、灵气不畅,毫无徵兆地心境慌乱起来。
但没人胆敢露头,去见一见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街上苏尝摘下斗笠后,他那一袭青衫双袖,无风鼓盪飘摇。
从火神祠出来的汉子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惊,开始后退数步。
少年一步踏出,最终落在了城隍庙大门口。
城隍庙那边出现一位身披铁甲的魁梧武判官,沉声道,“来者何人”
苏尝没有说话,只是一抬手。
嗡鸣的天理小剑,便被他轻轻握在手中。
他横剑在前,一手握剑,一手双指轻轻抹过剑身,缓缓移向剑尖。
原本剑光就浓稠似水的剑身,当青衫少年手指每抹过一寸,剑光便暴涨一寸。
隨著少年手中剑光璀璨。
这座隨驾城城隍庙,除了那位已经深陷泥菩萨过河境地的城隍爷,文武判官,诸司阴冥鬼吏,
都被惊动。
只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站在了大门之內。
毕竟虽说整座隨驾城都算自家地盘,会有一定的气数庇护。
可站在香火浓郁的城隍庙內,到底还是更安心些。
苏尝望向大门那边。
当初那桩惨事过后,城隍爷选择一杀一放。
所以伽锁將军应该是新的,城隍六司为首的阴阳司主官则还是旧的。
手提小剑的青衫少年冷声问,“哪个是隨驾城城隍庙的阴阳司主官”
文武判官和日夜游神、协锁將军以及其余诸司在內,没有半点犹豫,都赶紧望向了其中一位中年儒士模样的官员。
他战战兢兢向前一步,眼神游移不定,压下心中恐慌,躬身抱拳道,
“剑仙来访城隍庙,有失远迎,不知剑仙找下官何事”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点粗浅道理,不但是他,所有同僚都懂,不然就不会联袂现身。
下一刻,那一袭青衫剑仙已经站在了城隍庙內,身后便是那位呆立当场的阴阳司主官。
连同文武判官在內,哪怕那人已经擅闯城隍庙,仍是没人敢阻拦,
他们避让出一条道路,然后一个个望向那位同僚。
只见从那位阴阳司主官的额头处,一路往下,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纤细金线。
剎那之间,一尊香火金身便碎然碎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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