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心火
苏尝在凝望间,故意抬了抬斗笠,向火神祠那边泄露了一丝气息。
很快一位中年大髯男子走了出来。
他看著青衫少年犹豫了一下后,瓮声瓮气问道“敢问上仙有何事情”
苏尝看著汉子问道,“你就是庙中火神”
汉子点头后,嘆息道,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人都死了,还要当这火神祠的神,
这几百年来,就没过一天舒坦日子。”
苏尝警一眼黑云愈发凝重的天空,又问道“城隍庙的那个是因为什么导致金身出现裂缝,又招来这天劫的”
在回答前,汉子先是朝城隍庙那边的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才恨恨说道,
“还不是里面这些作孽多端之辈惹的祸!”
原来之前隨驾城內有一家书香门第,数代人行善积德,家族祠堂匾额內,都快要孕育出一位香火小人了。
谁料作为城隍爷的第一辅吏,城隍庙阴阳司的主官,色胆包天,竟化作俊美少年,诱骗欺凌这一家的女券。
而那位职责类似一县县尉辅官的锁將军,则凯那位香火小人,想拿去贿赂仙家谋高升。
因为不想让这家人进京告状,他们俩最后就勾结匪类,灭了这家满门。
那位生前就擅长沽名钓誉的城隍爷,明面上让诸司鬼吏帮著官府找到了那伙匪人,就地斩杀,
不留一个活口。
暗中则放过了阴阳司主官,打杀了想要借火献佛,去別处高升的锁將军。
但是谁都不曾想到那书香门第还有一个孩子,刚好与府上婢女玩捉迷藏,躲在了夹壁之中。
而这个孩子在火神祠神祗的暗中帮助下,最终得以侥倖逃出隨驾城。
十数年后,在一个世交前辈的帮衬中,更换姓名户籍的孩子,高中榜眼。
又十年,仕途顺遂,成为一郡父母官,开始著手翻案,顺藤摸瓜,就给他查到了城隍庙那边。
然后那位本该前途似锦的读书人,回到隨驾城上任的第一天。
城隍庙诸司鬼吏就已经围住了整座衙署,日夜游神亲自当起了“门神”。
衙署之內,更是有文武判官隱匿在此人身边,虎视。
所以那晚深夜,此人从衙署一路走到故宅,別说是路上行人,就连更夫都没有一个。
这位读书人去了沦为荒废鬼宅多年的府邸那边。
在夜幕中,他脱了官袍,披麻戴孝,上香磕头,然后——便死了。
隨驾城的城隍爷在斩草除根后,就发现自己的金身开始出现一道裂缝。
积攒下来的那些香火,竟是都无法弥补这条裂缝,只能眼睁睁看著它越来越蔓延金身。
之后就有了如今的隨驾城异象。
苏尝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没人管,隨驾城的下场是什么”
汉子望了一眼天空,摇头道,
“很惨,摊上这么个希冀著让一郡百姓帮他分担因果、承受天劫的城隍爷,也算家家户户倒霉了。
过不了多久,就会天劫落地,隨驾城里的凡俗夫子,多半都会死绝了吧。
所以那些来隨驾城的练气土,都会在这之前离开。
哪怕无法获取城內异宝,也不敢停留。”
至於为何银屏国朝廷不疏散一城百姓,青衫少年没问。
因为因果还在,没人逃得掉。
所以对於银屏国皇帝而言,哪怕对隨驾城的异象,前因后果都已心知肚明,都会选择沉默。
与其被那些四散逃离的老百姓,搅乱別郡风水气数,牵连一国气运。
还不如在隨驾城,了断的乾乾净净。
所以才会使得隨驾城上上下下,至今仍然一个个都被蒙在鼓中,依旧有那络绎不绝的行人。
而为何北俱芦洲书院的君子贤人,乃至坐镇天幕之上的儒家圣人又都不管不问。
也很简单。
因为城隍作恶害死的是位身负文运的儒生,降劫罚给一座城,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天道至公”
至於天劫过后。
隨驾城的清晨时分,是否还会有卖炭牛车的车軲声。
月色下是否还会有那捣衣声。
庙堂上的皇帝,儒家的贤人君子圣人,大概率是没空理会的。
苏尝站在人影交织的广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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