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暴君的人形安眠药。
这个认知让她坐立不安。
晚上,她又被“请”到了养心殿寝宫。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方砚台。蔺宸依旧靠在软榻上看书,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沈曼曼低头磨墨,心里却天人交战。
【昨晚到底是意外还是真的有用?万一只是巧合,今天他没睡着,反而嫌我脑子里吵,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但她立刻掐灭了。不行,她不敢试。
求生欲让她立刻开始了今晚的侍寝服务。
【来了来了!安眠服务现在开始!今天的节目是羊群总动员!】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百只羊!它们排着队,从一号栅栏跳到二号栅栏!】
【一千只羊!它们组成了一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南天门跳到了蓬莱东路!冲啊!】
她内心的弹幕刷得飞快,几乎形成一场精神风暴。
而软榻上,那个原本眉头微蹙的男人,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竟然真的慢慢舒展开来。他身上的那股戾气,像是被温水冲刷过,一点点散去。
他没有睡着,但重新拿起了书卷,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状态。
沈曼曼一边疯狂数羊,一边偷偷观察他。
【......还真有用。我这不是安眠药,我这是吗啡啊!只要我脑子里够吵,他就能获得安宁?这是什么反向降噪原理?】
这个晚上,蔺宸没睡,但也没再表现出任何烦躁。
沈曼曼则在脑子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羊群阅兵式,直到天亮,感觉整个脑子都变成了羊圈。
第三天晚上,当沈曼曼再次被传唤到寝宫时,她已经快灵魂出窍了。
连续两晚高强度脑力劳动,比她上辈子连续加一个月的班还累。她站在小几后面,拿起墨锭,感觉手臂有千斤重。
【好累......今天不搞阅兵式了,随便数数吧......】
她的思绪变得很慢,像一台快没电的旧电脑,卡顿无比。
【一只羊......两只羊......】
数着数着,她眼前的砚台开始出现重影,脑子一空,直接走了神。
世界,安静了。
软榻上,正在批阅奏折的蔺宸,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朱笔的笔尖,在明黄的奏章上,留下了一个突兀的墨点。
那片嘈杂又单调的、能将他所有思绪都覆盖的背景音,消失了。
一瞬间,那些被驱赶走的耳语又钻了回来。是太傅临死前的诅咒,是兄弟们在血泊中的哀嚎,是朝臣们假惺惺的劝谏,是深宫里无尽的孤寂……无数声音交织成一张尖锐的网,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
寂静,对他而言,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寝殿里明明点着灯,光线却好像一下子暗了下去。
空气变得又冷又黏,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曼曼一个激灵,从发呆中惊醒,赶紧想继续她的数羊大业。
可这一次,还没等她脑子里的羊跳起来,那个男人就抬起了头。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书卷,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空洞洞的,像结了冰的深潭,映不出半点人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都要有压迫感。
沈曼-曼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后,她听见那个男人用一种极度不悦的、冰冷沙哑的声音,清晰地开口问道:
“你的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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