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力站在喧嚣的商演人群边缘，像一颗圆润的、充满弹性的球。
他比叶逍遥大两岁，个头却矮了半个头，体型横向发展，敦实得像个树墩。
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习惯性地眯着，那是长期盯着屏幕留下的印记。
他曾因成绩太差留过级，才和叶逍遥成了同窗。
学习上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在电子科技和网络游戏的世界里，他自封为王。
据他自已吹嘘，靠着在几款热门网游里倒腾装备、代练账号，着实赚了不少零花钱。
叶逍遥当年也被他拉进过几个游戏坑，但结果截然不同……顾力在虚拟世界里挥霍青春，叶逍遥却像开了挂，游戏玩得风生水起，学业成绩反而更上一层楼。
“学霸！变态！怪胎！”顾力对此耿耿于怀，至今想不通叶逍遥怎么能把两件截然相反的事情都做到极致。
叶逍遥对此总是无奈地笑笑，他觉得自已不过是有点小聪明，世上真正的天才多的是。
他倒觉得顾力潜力巨大，只是他自已没发觉。
顾力身世坎坷，父母早逝，和哥哥相依为命。
以前的他沉默得像块石头，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
直到遇见叶逍遥。这个学习好、游戏也玩得溜的家伙，不仅帮他补习功课，还陪他一起在虚拟世界里冲锋陷阵。
叶逍遥是他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能掏心窝子说话的朋友。
“我现在在市里找工作，阿力你怎么也会在这？”叶逍遥压下心头的窘迫，惊讶地问。
W市市中心离他们老家山区隔着千山万水，交通不便，顾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哇！逍遥你真辞学来市里打拼了？！”顾力没直接回答，小眼睛在镜片后瞪得溜圆，脸上瞬间堆满了毫不掩饰的钦佩，“我就知道！在学校时你就聪明得不像话，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
“唉，别提了，一言难尽。”叶逍遥摆摆手，不想多谈自已的困境，“倒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转学了？市中心哪个学校这么有眼光收留你了？”他半开玩笑地问。
要知道，从他们老家坐最普通的陆行汽车来市中心，少说也得颠簸四个小时。
“嘿嘿……我这还上什么学呀！”顾力嘿嘿一笑，脸上带着点“你懂的”表情，“原来你还真不知道‘曙光’啊？！”他语气夸张，仿佛叶逍遥错过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曙光’？什么曙光？别卖关子，快说！”叶逍遥一头雾水。
“喏，看那儿！”顾力得意地扬起下巴，指向商场门口人山人海的中心舞台，“那儿！就是‘曙光’在公测前，来W市搞的巡回宣传大展！”
叶逍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到攒动的人头和炫目的舞台灯光，更加迷惑。
顾力嘴角咧得更开了，带着一种“科普达人”的优越感，唾沫横飞地解释起来：“‘曙光’，懂吗？划时代的全息虚拟网游！全球多国联手搞的！用的什么技术？VR元宇宙量子科技打底，融合了最尖端的仿生学、运动学、神经学……听着就高大上吧？”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核心是脑机接口！配合特制的VR头盔和一堆配件，直接通过神经接口往你大脑里送信号！视觉、听觉、触觉……电波一刺激，那感觉，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这叫啥？360度全浸式虚拟体验！懂不懂？”
“而且！”顾力猛地拔高音量，像是要宣布什么宇宙真理，“现在游戏引擎和世界构建软件牛大发了！游戏里的人物，跟真人玩家站一块儿，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颠覆性！绝对的颠覆性！”
“更吓人的是，据说版本更新后，你看见的可能是真实，听见的可能是真实，连你摸到的、闻到的、尝到的……都他妈可能是真实！你说吓不吓人？！”
“今天这大展上……”
起初，叶逍遥听得心不在焉。全息？沉浸式？说到底，不还是个游戏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房租和下一顿饭钱。
但顾力接下来的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草堆。
“……我决定了！其他网游都滚蛋！老子要All‘曙光’！就指着它赚钱了！”顾力拍着胸脯，胖脸上闪烁着“发财梦”的光芒。
赚钱？！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叶逍遥的麻木！
顾力以前总吹嘘在游戏里赚钱，叶逍遥只当是吹牛。
可眼下，他缺的不就是钱吗？如果这游戏真能赚到钱，哪怕只是让他渡过眼前这个月的难关……
叶逍遥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他立刻追问：“阿力，你要玩‘曙光’，那你学校的课怎么办？”
“嗨！我哥早看开了！”顾力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他就指望我能认字懂理，别当个睁眼瞎就行。上次我跟他说你退学出来闯，他立马就同意我也出来‘搞事业’了！说起来，我能这么顺利，还是托你的福呢！”他嘿嘿笑着，一脸“跟定你了”的表情。
这话让叶逍遥哭笑不得。他压下复杂情绪，指着人山人海的舞台：“那今天这阵仗……这么多人，就为了看他们公司宣传？”
“宣传？肤浅！”顾力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要玩好‘曙光’，硬件是门槛！游戏仓、游戏头盔，还有配套的玩意儿，少一样都不行！体验差，玩不好，还赚个屁的钱！”
他凑近叶逍遥，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感：“我今天来，就是冲着游戏头盔来的！听说今天大展后，部分设备打八折！原价三万多一个的头盔，打完折只要二万四！平时你想买？限量！抢都抢不到！游戏仓就更别提了，原价五百多万，打折也得四百万起步……啧啧，我要是有钱，高低整一台，那才叫爽翻天！”
“二万四？！”叶逍遥倒吸一口凉气，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打折后还要二万四？！他现在连二十四块都得精打细算！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被这盆名为“价格”的冰水兜头浇下，噗嗤一声，只剩一缕绝望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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