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最热闹的地段,翰墨书肆的朱红大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的鎏金匾额在初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老大澹台玄踩着高凳,踮着脚尖往橱窗最显眼的位置摆书,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却已透着股沉稳利落的劲儿。梧桐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缝洒落,在烫金封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是撒了把碎金子。
他手中捧着的书册格外精致,深蓝色的封面上,《太子育儿心得:从治国到带娃的十大智慧》这行烫金大字格外醒目,在光晕中闪闪发亮,晃得人眼晕。书册右下角钤着枚朱砂私印,红得刺眼——那龙飞凤舞的“烬”字,与太子澹台烬批阅奏折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最后一笔微微上挑的弧度里,隐约透着几分孩童的稚气,显然是刻意模仿却又藏不住破绽。
“都让让,都让让!限量典藏版来咯!”老五澹台铢在书肆门口敲着铜锣吆喝,小团子今日穿了身大红锦袍,领口袖口滚着一圈白狐毛,圆乎乎的脸蛋红扑扑的,活像个从年画里蹦出来的招财童子。他肉乎乎的小手往空中一扬,金粉纷纷扬扬洒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引得围观人群阵阵惊呼。
“前一百名购买的贵客,送东宫特制安神香!”老五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又故意拔高了几分,透着股机灵劲儿,“这香可是东宫御制,用的都是上好的沉香、檀香,保准您家娃娃一觉睡到大天亮,不哭不闹不踢被!”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像是被投入了颗石子的湖面,瞬间炸开了锅。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诰命夫人提着裙摆往前挤,头上的珠翠钗环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好不热闹。有位穿绛紫褙子的老夫人,鬓边的金凤衔珠步摇被挤掉在地上,珍珠滚了一地,她却顾不上去捡,只顾着伸长胳膊往前喊:“给我留三本!我家三个孙儿天天闹到半夜,正好用这安神香,再学学太子殿下的育儿经!”
连路过的太学生都停下了脚步,凑在人群外围探头探脑。其中一个青衫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了钱袋:“掌柜的,给我来一本。听说太子殿下同时处理朝政和五个小公子,还能游刃有余,说不定能从书里学些治事的道理。”旁边几个同窗也纷纷附和,毕竟谁不想知道,这位以严正闻名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对付五个熊孩子的呢?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太子澹台烬正对着案上的边境军报揉太阳穴,修长的手指按压着眉心,眉宇间满是疲惫。连日的操劳让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眼下的泪痣也显得有些黯淡。案几上的雨前龙井早已凉透,茶叶浮在水面,在盏边凝成个小小的漩涡,像是解不开的烦忧。
窗外飘来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铜锣声和孩童的吆喝,让他眉头微蹙。正要唤内侍进来询问,暗卫统领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在案前,双手呈上一本烫金书册,声音压低了几分:“殿下,市面上出现了一本以您的名义撰写的着作,销量极好,臣特来呈给您过目。”
“本宫何时撰写过着作?”太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修长的手指刚翻开扉页就僵住了。书页是用上等的羊皮纸制成,触手光滑细腻,上面一行行工整的楷书,却写着令人啼笑皆非的目录:
第一章:《如何优雅地打喷嚏喷翻粥碗而不失威仪》——重点讲解在五个孩子同时捣蛋时保持镇定的呼吸法,附详细吐纳口诀,确保喷嚏喷出时姿态依旧挺拔。
第二章:《被孩子当马骑时保持皇家风范的十大要诀》——包括但不限于龙袍下摆的正确挽法、被揪头发时的优雅转头技巧、以及如何用“再闹就罚抄《论语》”的威严让孩子轻一点。
第三章:《朝堂奏对与哄娃睡觉的共通技巧》——论如何用批阅奏折的沉稳语气讲故事,如何用驳回奏本的坚定态度拒绝孩子“再玩一会儿”的请求,以及如何在“准了”和“不行”之间找到平衡。
最让太子哭笑不得的是,每页边角都画着简笔插画,笔触稚嫩却生动:有他顶着一头乱发追着老五跑的画面,发冠上的东珠被画成了个挤眉弄眼的滑稽鬼脸;有他打喷嚏时将奏折吹出窗外的场景,纸页在空中飘飞,拼成了“阿嚏”两个大字;还有他被最小的妹妹当画布,在脸上涂鸦的模样,左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右颊画着朵鲜艳的大红花,眼角的泪痣旁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活灵活现。
“澹!台!玄!”
太子的怒吼瞬间响彻书房,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在晨光中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檐下筑巢的燕子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撞翻了挂在廊下的青铜风铃,“叮铃哐啷”的声响与怒吼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是过年。
而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此刻正躲在书肆后院的石桌旁数钱。老大澹台玄坐在石凳上,面前的银票堆成了小山,他一边将银票按面额分类,一边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这本“育儿经”这么受欢迎,才一上午就卖空了两百本,连带着东宫安神香都成了抢手货。
银票堆里,混着一张泛黄的当票,显得格外突兀。老大拿起当票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抵押物栏赫然写着“太子泪痣画像”,画纸上还盖着个小小的印章,是老五的私印;债主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着“南宫氏药铺”五个字,墨迹新鲜得像是昨日才写的,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
“老大,你看这个!”老五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胖手指着当票的背面,脸上满是好奇。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隐约可见几道淡黄色的痕迹,像是被某种透明药水写过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大从腰间摸出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瓶身上刻着精致的莲花纹,是南宫家药铺特有的样式。他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药水在当票的淡黄色痕迹上,只见那些痕迹渐渐显形,变成了一行娟秀的小字:“七月初七,携玉玺缺角至南宫旧宅。”字迹清丽中带着几分锋芒,笔锋婉转间,连“宅”字最后一笔的上挑弧度,都与娘亲南宫婉的药方笔记如出一辙。
老大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将当票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衣袋里的另一样东西——那是颗小小的血色珍珠,是昨日从南宫药铺掌柜手中得来的,据说与当年皇后娘娘的遗物有关。
与此同时,瑞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像是结了冰。瑞王拿着一本《太子育儿心得》,脸色铁青地盯着插画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画面中太子书房的博古架上,隐约露出半截刀柄,刀柄上刻着狰狞的狼头纹,正是突厥贵族常用的样式!
他布满皱纹的手猛地攥紧书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纸张在他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好个澹台烬!”瑞王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满是怨毒,“原来早就与突厥有勾结,还想用这本破书掩人耳目!”他狞笑着将书页撕成碎片,纸屑纷飞,落在地上的地毯上,像是一地破碎的雪花。
“王叔看错啦~”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从房梁上传来,打破了书房的死寂。老二澹台战倒吊着从房梁上垂下身子,乌黑的小辫子在空中晃啊晃,活像只顽皮的猴子,脸上还带着狡黠的笑容。“那不是突厥的刀,是我的木头玩具刀!”说着,他真的从背后掏出一把刻着狼头的木刀,刀柄上还缠着一圈鲜艳的红绳,是他自己编的,“老五说这刀能卖五十两,王叔要不要买?纯正红松木雕的,削梨都不卷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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