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檀香袅袅,混着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漫。老四澹台鹊踮着脚尖,像只偷油的小猫,小心翼翼地往青瓷茶壶里滴药水。他的小胳膊努力伸展着,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嫩嫩的手腕。那青瓷茶壶是前朝珍品,壶身上绘着精致的“百鸟朝凤“图,此刻却成了他的“作案工具“。
就在这时,窗棂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木头被掰断的声音。老四吓得手一抖,药水差点滴到外面。他探头一看,只见老二澹台战正挂在廊柱上,像只倒挂的猴子,冲他挤眉弄眼,手里还晃着根刚拆下来的房梁雕花。那雕花可是前朝名匠耗费三年心血雕刻的“二龙戏珠“,工艺精湛,龙鳞栩栩如生,此刻龙尾巴却已经被掰断半截,断口处还粘着可疑的糖渍,亮晶晶的,一看就是老二那家伙偷吃糖糕时蹭上去的。
“加量不加价!“老二用口型比划着,脸上带着狡黠的笑,突然抛进来个琉璃瓶。瓶子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抛物线,阳光透过琉璃,折射出五彩的光,眼看就要砸到青玉笔架上——那笔架可是用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上面还刻着皇帝御笔亲题的“墨韵“二字。老四眼疾手快,一个鹞子翻身接住,动作灵活得像只刚从油缸里爬出来的小老鼠,身上还沾着点不小心蹭到的墨汁。
他拔开塞子闻了闻,眉毛顿时扬得老高,差点飞到额头上——好家伙,二哥这是把太医院药柜给洗劫了吧?这瓶“血引散“浓度高得离谱,闻着那股冲劲,能让人伤口愈合了再裂开三回都不止!瓶底还沉着几片没化完的药材,看形状像是百年老山参的根须,泡得胖乎乎的,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老四眼珠一转,又小心翼翼地往茶汤里滴了两滴。壶中琥珀色的液体顿时翻涌起细密的气泡,像开了锅似的,隐约泛出诡异的粉紫色,看得人心里发毛。更绝的是,原本清雅的茶香里混进了某种甜腻的果香,闻着像熟透的杏子,甜得让人发晕,细品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正是南宫家秘传的“血杏“味道,这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别说闻了,见都见不到。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像道惊雷,从殿外传来,吓得老四手一抖,药瓶“骨碌碌“滚到了龙案底下,撞在龙纹雕刻的桌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刚猫腰去捡,就看见案底暗格里躺着本蓝皮册子,封面上《江南侍寝录》几个字被灰尘半掩着,边角还卷了起来,像是被人翻过无数次。小手指刚碰到册子边缘,就听见头顶传来皇帝疑惑的声音:“这小娃娃是......“
“回父皇,这是儿臣新收的药童。“太子澹台烬面不改色地扯谎,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麻,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鬼知道这五个小混蛋今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他眼角余光瞥见老四的衣角还露在案几外,那靛青色的布料在明黄色的龙纹桌布旁格外显眼,急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把里衣都浸湿了。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小团子。老四今日穿了身靛青短打,布料虽然普通,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腰间别着个精巧的药囊,囊面上绣着只抱着药杵的兔子,针脚细密,活脱脱是个小药童打扮。只是那兔子眼睛用的红宝石未免太大颗,鸽血红的颜色在晨光下红得刺眼,怎么看都像是从哪个佛像上抠下来的,透着股不寻常的贵气。
“哦?朕记得你对药材过敏?“老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动作沉稳,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案上的白玉镇纸。那镇纸雕着九爪金龙,气势磅礴,龙眼处本该镶嵌的黑曜石不知何时变成了红宝石——和老四药囊上的如出一辙,连色泽都分毫不差。
“儿臣近来......“太子刚开口想辩解,老四突然从案底蹦出来,像颗出膛的小炮弹,捧着茶盏直接塞到皇帝手里。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小扇子,声音甜得发腻:“陛下请用茶!太子殿下亲手泡的!“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茶壶嘴——那里缠着根红绳,绳结打法赫然是东宫特有的“平安结“,打得工整又漂亮。
太子眼皮狂跳,心里咯噔一下。那茶汤颜色怎么看都不对劲!正常的君山银针该是澄澈的淡黄色,清澈见底,眼前这杯却泛着诡异的粉紫,像掺了颜料似的,水面还飘着几片可疑的金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活像戏文里说的仙露。更可怕的是茶香里混着股甜腥气,闻着像江南特产的血杏——这种果子他再熟悉不过了,七年前在堤坝上昏迷时,就是被这种独特的香气唤醒的,那味道刻骨铭心。
可皇帝已经含笑抿了一口,咂咂嘴:“嗯,滋味倒是......“老帝王的话突然顿住,眉头微蹙,像是想起了什么。茶汤入喉的瞬间,舌尖像被千万根细针轻轻扎过,有点麻有点痒,紧接着泛起奇异的回甘,甜中带涩,涩中带香。这感觉太过熟悉,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微服私访时,在南宫世家尝过的那盏“血杏茶“,一模一样的味道。
“求陛下为孙儿做主!“
老三澹台墨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来,像只突然冒头的小蘑菇,手里捧着本砖头厚的《澹台皇族谱系考》,“扑通“跪在地上。那书看着就沉,封皮是硬壳的,砸在金砖地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案上茶盏里的液体荡出几滴,落在龙袍下摆上,立刻洇出几个小红点,像血又像朱砂,在明黄色的绸缎上格外显眼。
“胡闹!“太子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袖风带翻了砚台。墨汁“哗啦“一声泼在老三衣襟上,黑色的液体迅速晕开,却显出几行金线绣的字——正是那日被花椒粉掩盖的南宫密码!最诡异的是这些字迹遇水变色,从黢黑渐渐转为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最后定格成刺目的金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有生命般。
皇帝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中的茶盏微微倾斜,看着里面晃动的粉紫色液体:“小娃娃,你方才说......兄妹五人?“老帝王的视线在五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目光锐利得像鹰隼,突然定格在老五腰间——那枚玉佩上“澹台“二字的篆刻风格,竟与自己年轻时惯用的私印一模一样,连笔画的粗细顿挫都分毫不差!
“父皇!“太子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袖中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此等来历不明的......“
“滴血验亲便是。“皇帝突然从腰间解下柄镶宝石的小银刀,打断了太子的话。这刀看着精巧玲珑,像个玩物,刀刃却闪着寒光,锋利无比,刀柄上嵌着的红宝石与老四药囊上的遥相呼应,像是一套。老帝王随手将刀往案上一掷,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朕记得太医院新进了套验亲玉碗?“
老五澹台铢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像变戏法似的,举起个锦盒:“在这儿呢!“小团子今日穿了身大红袄子,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活像年画里的招财童子,偏生腰间别着个鎏金小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透着股小财迷的劲儿。他献宝似的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三只玉碗——碗壁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绿,像淬了毒似的,碗底八卦纹中央刻着个微缩的朱雀图案,翅膀栩栩如生。
太子盯着那套明显被改造过的玉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心里把这几个小家伙骂了千百遍。普通验亲碗是纯白的,质地温润,这套却透着邪门的荧光,一看就没安好心。更可疑的是碗沿还沾着几粒未化的盐晶——正是南宫家秘传的“引血盐“,遇血即融,能加速血液相融,是滴血验亲的作弊神器!
“请。“皇帝亲手往碗中注入茶水,动作从容不迫。琥珀色的茶汤与玉碗相触的瞬间,碗底八卦纹突然开始缓缓旋转,像个小罗盘,中央的朱雀像活了似的,翅膀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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