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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出嫁(2 / 2)

“公主,这是小殿下身边的太监交给奴婢的,托奴婢找个机会给您。”

如喜凑到窗边,谨慎地看了看两侧,小声说道。

程念提起袖子接过,车帘缓缓放下。

她看到玉佩的时候,心中便已了然,半边双鱼玉佩,这是原主与其弟的信物。

展开卷纸,李尧清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皇姐在上,尧儿在此请罪。”

少年声音自绢帛间透出,带着几分压抑的涩意。信纸被攥得微皱,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洇开少许。

“未能亲送凤驾出阙,是尧儿之憾,贵妃以我病体未愈为由,禁足宫中,然则父皇是否知情,抑或贵妃独断……尧儿亦不敢妄测。”

笔锋在此处稍顿,仿佛执笔人正屏息聆听殿外动静。继而笔触忽转轻柔:

“皇姐可还记得这枚双鲤佩?昔年母后予你我各执半珏,后来……我那稚童心性,硬是讨来了皇姐那半枚。”

一枚温润白玉自信函中滑出,两尾锦鲤首尾相衔,鳞片在宫灯下流转微光。

“如今物归原主。皇姐见佩如见母后亲临,影卫三十六人皆凭此佩调遣。他们在暗处候命已久,只待皇姐玉音。”

最后数笔陡然急促,似是被更漏声催:“关山万里,前路未卜。尧儿身困紫垣,唯愿皇姐——珍重万千。”

程念眼中灰晦暗不明,纤细的手指将袖中的火折子取出,吹出一口气,小小的火焰出现,小纸顷刻间燃尽,只余尘埃在虚空中四散,脸上露出苦笑。

从大周到宋国需要五天五夜的时间,队伍到达宋国都城邺都时正好圆日初升,普照大地。

张周骑着马走在最前方,城门前的士兵一袭铠甲,身材高大,老远便瞧见浩浩荡荡的队伍,随即上前走到领头的张周面前,估计是个新来当值的,不认识这位享誉宋国的年轻的丞相大人。

士兵面无表情,大声问道:“来者何人,请出示公文。”

张周没有回他,低头睨了面前的人一眼,伸手将身侧的令牌取出亮在士兵的面前。

士兵瞧见后脸色大变,瞬间站的笔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十分尊敬地喊道:“丞相大人。”

张周点了点头,示意道,“开城门。”

“是。”士兵抬起头,转过身朝着门口大喊“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张周提起缰绳,双脚夹紧马腹,下令道:“走。”

长长的队伍再次行进起来。

程念因着这一路的颠簸,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队伍突然停下来又启程时,此刻正歪着头在打瞌睡,突然而来的推背感,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心中微动,抬起纤细的皓腕掀起车帘,透过开下来的一条缝隙,看着这城中的风光。

帘隙渐开,一缕天光斜落,映得她皓腕如凝霜雪。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忽然变得清晰,市井的喧哗裹着异国风尘漫入轿中。

长街两侧楼阁鳞次栉比,朱漆雕栏间悬着灯笼,兽头檐角下飘展着青底金字招牌。

街边丈余高的汉子扛着整扇猪髀踏过街心,玄色短打裹着鼓凸的肌腱;妇人们提着菜篮立在摊前,发髻高耸竟与男子比肩,卖胡饼的摊主抬手挂幌子,小臂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惊得拉车骡子都偏头避让。

她的目光追着个扛糖墩垛子的小贩疾行,忽被一片阴影笼罩,银甲侍卫策马掠过帘外,鞍上人身形魁伟似铁塔,投下的影子将整个车窗吞没。

指尖不由攥紧绣金车帘,忽然悟出那点违和从何而来,大抵是与现代的不同的南北方生活相像,现代尚且残存着部分遗留下来的不同,而古代交通信息不算通达,差异愈发明显。

风里飘来屠户剁肉的钝响,一声声震得珠钗轻颤,她倏地缩回手,帘栊落下时瞥见那位瘦削的迎亲使正勒马回避行人,青袍素带在人丛中飘摇,像一竿修竹误入了红松林,她倒是没想到张周如此纤弱,作为全文男主不应该buff叠满吗?

“公主?”如喜察觉到车帘被掀开,抬起头来,以为公主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就看看。”

车帘微微垂下,程念的面色晦暗不明。

程念的声音里似乎透露着些许叹息。

“今日还请公主暂时在使馆中安置,明日仪式一早开始。”

张周特地折返到了程念乘坐的马车一侧,告知道。

“如此便有劳大人了。”程念没再多言。

张周愣了愣,没有说什么。

张周安排了些许侍卫在使馆周围看护,将程念一行人安排好之后,便立刻启程前往宫中请见顾裴。

御书房门前一老一小两个太监正在外守候,见风尘仆仆的张周,立刻请安,恭敬地喊道:“丞相大人。”

“陛下可在?”张周眼睛望向御书房紧闭的大门,问道。

“禀大人,小陆侯正在同陛下商讨要事,还请大人在一旁等候一下。”资历老一点的太监,走到张周面前,欠身行礼,如实回道。

张周微微皱眉,但是脸上没有显出不耐的神情。

在外等候了一会儿,只听加沉重的檀木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张周抬起头,便瞧见了小陆侯,陆昀,陆昀穿着黑红色鹤纹常服,与张周不同的是,他没有用玉冠将头发束起,而是梳起高马尾,少年儿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身姿更是沿袭了宋国人的高大健硕,只是此刻一身在战场上练就的腱子肉都被衣袍包裹住,陆昀面无表情,见门口的张周,礼节性地冲张周点了点头,问候道“张大人。”

张周微微点头,语气温润,“陆将军。”

场面功夫做完,二人自是各走各的。

二人擦肩而过,张周走了进去。

见顾裴穿着紫色龙纹常袍,头发用玉冠束起,倒是收敛了许多,正在俯首批阅奏章。

“陛下。”张周喊了一声。

听见声音,顾裴抬起头。

碧色的眸子望着面前的张周,问道。

“人接来了?”

“安排在宫外的使馆里,只等明日仪式开始接进宫中。”

“嗯。”

“你可知朕方才与陆昀在说什么?”顾裴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周问道。

“臣,不知。”张周不知顾裴是不是在试探他,头微微垂了下去。

听了这样模糊的回答,顾裴却是笑出了声。

“如今你也跟我装傻充楞了?”顾裴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张周愣怔,连忙躬下身,舒了口气,请罪道:“臣,不敢,陛下与陆将军讨论之事自然是要事。”

“你倒是不傻。”头顶传来男人微微缓合了语气。

顾裴将桌上的一封卷轴随手扔在了张周身前。

淡淡道,“看看吧。”

张周弯下腰将卷轴捡了起来,缓缓展开,一目十行,眉头皱得很深。

“万福。”顾裴散漫的声音传出。

随即门口刚才与张周对话的黄门小跑了进来,别看万福这样,他可是宫中的总管。

“奴才在。”万福有些尖锐却平稳的嗓音传来。

“传下去,明日大周公主进宫赐妃位,赐号璟,入住潭华宫。”

万福垂首应了声“喏”,倒退着步出殿门时,眼角余光瞥见顾裴正用朱笔批阅奏折,笔尖毫不停顿,仿佛方才那句随意的话不过是吩咐今日晚膳多加一道点心。

廊下的风忽然变得粘稠起来,老太监扶着汉白玉栏杆往下走,听见自己的软底鞋踏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几个小太监捧着金盘经过,见了他慌忙避让,盘中呈着的正是明日册封要用的九翚四凤冠,珠翠在夕阳下闪着冷冽的光。

“都仔细着!”万福忽然厉声喝道,惊得小太监们差点摔了冠冕,“璟华宫的东西若有一丝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他看见小太监们眼中掠过困惑,却没有理会。

谁不知道璟华宫是西六宫最偏僻的所在,陛下的生母便在那里去世,而后住在其中的嫔妃没有一个是善终的,连洒扫宫女平日都绕着走,万福暗暗思忖着,不知陛下心中所想,也不敢马虎,急匆匆地便去安排了起来。

总务府的管事太监谄媚地迎上来时,万福正望着宫道尽头那抹残阳,霞光把琉璃瓦染成血色,恰似当年人们从璟华宫梁柱上解下那位娘娘时,她唇角凝固的血痕。

“全部换新。”万福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干涩,“窗纱要江南进贡的雨过天青色,地龙务必烧得暖和些,记得把正殿那根横梁...”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用紫檀木包起来,雕上如意云纹。”

管事太监的笔在册子上顿了顿,墨点滴染开来像只窥探的眼睛。

万福忽然想起十几年前他跟着师父第一次走进璟华宫,从前还叫青鸾殿收殓,那位娘娘绣鞋尖上坠的东珠,滚落在积尘里沾了血污,还在执着地发着光。

“再添一队侍卫。”老太监最后补充道,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就说是防着野猫惊扰贵人,毕竟那位公主,可是从大周来的。”

夜风卷起落叶擦过宫墙,发出窸窣的响动。

万福抬头望了望已然墨蓝的天色,总觉得闻见了若有似无的杏花香。

御书房

“如何?”头顶皇帝的声音传来。

张周看了许久,回过神来,露出苦涩的笑容,艰难地开口,“如是,甚好。”

不得不说,陆昀是个天生的军事家,对军事的敏锐程度极高,这样的人,是部下还好,若是敌人,只怕会是一把正中胸部的利刃。

“陆昀指明要将孔飞收入麾下,做他的军师,如此,倒是让朕难办。”顾裴修长的指节一静一动地敲打着檀木桌,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臣下。

他很聪明,没有点名直接要人,而是将选择权交到张周手中。

张周手下的人自是要他自己做主,强扭的瓜不甜。

“陆将军慧眼如炬。”张周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晒脆的蝉蜕,一碰就要碎在风里。他舌尖尝到铁锈味,原是不知不觉咬破了口腔内壁。伴君如伴虎,他太熟悉这种温柔刀,陛下若是直接要人,反倒能争个鱼死网破,偏这样轻飘飘地把选择权抛过来,倒像赐下一杯鸩酒,还要谢恩说甘醇。

张周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再抬头,神色如常,抱拳。

“那微臣先行告退。”

得了允准,张周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退出时他踩到自己官袍的阴影,踉跄半步又迅速站稳。

阳光从蟠龙柱间斜劈而下,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宛如被钉在地上的蜈蚣,廊下传来新入宫乐伎的试音,琵琶声断断续续,总弹不全《十面埋伏》的第三段。

殿内皇帝忽然轻笑一声,从鎏金笔山上提起朱笔,笔尖悬在一封密奏上方,墨汁渐渐凝聚成饱胀的珠胎,那奏报是今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写着陆昀麾下新收的谋士在陇西道献计,用火牛阵大破羌戎骑兵三千。

笔尖终于落下时拖出凌厉的撇捺,批红墨迹漫过“孔飞”二字,像血渍渗进粗麻布。

顾裴想起三年前他刚登基时的那场春闱,那个青衫学子在殿试时呈上的策论,文章里写“以舆图为枰,以兵甲为子”,当时张周捧着卷子的手都在发颤,连说此子有留侯之才。

窗外忽然传来乌鸦啼叫,小太监吓得要驱赶,却被万福用眼神止住。

老太监正捧着新沏的蒙顶茶进来,茶雾熏得他眉眼模糊:“陛下,璟华宫那边递话问,明日雍国公主的轿辇是从西华门还是宣武门进?”

皇帝的目光仍凝在奏章上。墨迹未干的“孔”字被滴落的茶水晕开,忽然变得像极了一个囿字。

“告诉礼部。”顾裴吹开茶沫,白汽腾起来掩去神情,“按迎贵妃仪制,走宣武门正门。”

万福斟茶的手微微一颤,宣武门是迎娶皇后的规制,去年位分最高的贤妃也不过走了东侧门。

他偷眼去看皇帝,却见对方正用指尖摩挲着案角刻的睚眦,那神兽衔着剑,怒目圆睁,却始终困在紫檀木里。

“万福。”

“老奴在。”

“你说,张爱卿此刻,是回府,还是去兵部衙署?”皇帝的声音平淡无奇,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一旁的万福的头垂得更低,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一丝谨慎:“回陛下,老奴愚钝…张丞相素来勤勉,这个时辰,想必是回衙署处理公务了。”

“是么,”顾裴轻笑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却不喝,只看那氤氲的热气,“朕倒觉得,他或许会去西城的马场,纵马跑上几圈,在北疆时,每逢心绪难平,便爱如此。”

万福不敢接话,心里却是一凛,陛下连臣子这等细微旧习都记得如此清楚。

顾裴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磕碰。

“传朕的口谕给陆昀,就说,孔飞此人,既是他点名要的,便要好生用之。来日陇西若有寸功,朕不吝封赏,若有不逮…”顾裴的话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殿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便是他陆昀识人不明,驭下无方。”

“喏。”万福躬身应道,背后却渗出细微的冷汗。

这道口谕看似放权施恩,实则是将孔飞的前程乃至性命,与陆昀彻底捆绑,更将一份无形的重压掷回了那位正春风得意的将军。

“还有,”顾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重新变得随意,“让内务府挑几匹好的云锦,连同新进的那套红玛瑙头面,给张老夫人送去。就说,朕念张丞相为国举荐人才,辛苦了。”

万福立刻领会,这是打一巴掌后的甜枣,更是提醒张周,孔飞终究是他“举荐”出去的,他小心翼翼地应下,退出去传旨。

殿内重归寂静。

顾裴独自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幽深地落在西北那片广袤疆域上。

陆昀要走了孔飞,如同取走了一枚关键的棋子,但他这位皇帝,最擅长的便是在棋局之外,再布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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