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唇角的笑意也变得真切了。
只有提及与宋氏之事,他才会神情安宁,有几分往日模样。不枉她费尽心思弄这画来,之后的事情才能有可谈之机。
奉平长公主抬起头,流露出从未显露过的疲倦之态。
她揉着额角,“从之,转眼都六年了,她也去了极乐世界,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你也该放下了。”
“母亲到底想说什么。”郁攸迟开口,音色恢复如常。
长公主叹息着,说出真正想说的事。
“你今日为难二房的新婿,我知你不单是冲着严家,更是想向崔家宣战。”
“那又如何?”
郁攸迟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画中人。
他身形笔直立在案前,若说以前像是一棵雪松,如今便是一把冰刃,带着锋利感。
长公主忧心忡忡地道:“崔氏一族在朝野势力盘根错节,宫中又有皇后撑着,眼见着如日中天。”
“此处只有我们母子,我可以给你交个底,我昨日去宫中见过皇兄,皇兄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哪天......”
大不敬的话,长公主没有说。
崔皇后育有五皇子封宸安,皇帝崩逝后,崔家定会辅佐五皇子登位,等到清算异党之时,永安侯府首当其冲。
长公主凝着他,道:“崔氏不是你能动得了的,陷入执念最后毁掉的只会是自己。”
郁攸迟平静地回视,“不是我执迷不悟,是母亲该迷途知返。”
为他分析利害,他却还是油盐不进,长公主猛拍了下画案上的镇纸。
“你就要为了她,要将永安侯府都拉下水吗?要将盛都的天都翻了个遍吗?!”
一向从容静好的面具被撕破,这还是奉平长公主头回在人前如此言辞激烈。
她裸粉色的长指甲戳进手心,有一只因用力而绷断。
这么多年,宋氏之死的案子,从刺客到玩忽职守的城门守卫,再是买凶害人的李家全族,已处死了上百人。
但郁攸迟却觉得不够,一直咬着这案子不放,闹得满城血雨腥风。
文睿帝极为疼爱这个侄子,待他与皇子一般,竟然也任着他闹。最终,还是严忠在金銮殿以死血谏,才逼着文睿帝默许这案子了结。
至此,本以为此事终了,但年初,文睿帝又授了郁攸迟武德司的总指挥史之职。
手握大权,他行事愈发乖戾,追查到背后有牵扯的人,便要人家脱层皮。
郁攸迟这个名字,不再指向曾经谦和温善的永安侯世子,而是与令人转瞬闻风丧胆,已经和东离第一大佞臣联系到了一起。
事到如今,奉平长公主也奈何不了他,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郁攸迟眼底的温情已彻底消散。
长公主心中后悔,不该大发雷霆,她再劝:“从之,就只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啊。”
她殷切地道:“崔氏一族,你是动不得的,不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她转而诉诸母子的情谊,郁攸迟的目光变得冷幽幽。
“有人欲杀你的儿子,我只是想要查出真凶,你竟要帮着行凶之人说话,这又是为何?”
他的唇殷红色未褪,勾出讥诮弧度。
“难不成,母亲也想做帮凶?”
长公主的面容僵了僵,才道:“母亲只是在劝你量力而行,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不好吗?”
“母亲告诉我该如何恢复到以前?”
郁攸迟将案上的画纸拿起,眼眸沾着几分癫狂。
“我的阿漪死了,他们凭什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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