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帘卷起,傍晚寒风灌进来。
郁攸迟坐在其中,袍角被吹得作响,却依旧压制不住口中的异样感觉,唇舌像是起了火。
这种感觉于他来说有些陌生,但也不难分辨,是辛辣之感。
辣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痛觉的一种,对于吃不得辣的人而言,更是受刑一般。
郁攸迟吃得苦味,但食不得辣,因为他自小尝尽苦药,谨遵医理禁食辛辣之物。
但他也不是一点也没尝过。
因为,有人嗜辣。
她见到闻着刺鼻呛口的菜肴时,一双眼睛变得晶亮。吃起来红唇鲜艳润泽,满足地摇头晃脑,就差没有晃尾巴。
这幅娇憨惹人爱的模样,也勾得他也食指大动,浅尝一口,呛得他差点儿咳出心肺。
郁攸迟眸光变得柔软。
就像阴湿的铜墙铁壁裂开了缝隙,从细微处泻出了一点光亮。
“世子,已到了侯府。”车夫的声音传来。
下了马车后,郁攸迟又变成了那个在盛都横行无忌、冷面无情的永安侯世子。
他前脚刚踏进侯府,后脚就有人寻了过来。
“世子,长公主请您到月华庭。”
此刻的郁攸迟喉管火烧,身体不痛快,本不准备理会,但见来人是从他幼时起伺候他长大的嬷嬷,他还是慢下脚步。
“何事?”
听他的声音发哑,老嬷嬷关切地问:“世子可是哪里不舒坦?老奴这就请大夫来给您看看。”
郁攸迟不想多说:“无碍,我明日一早过去。”
这是托词,之前奉平长公主已来请过他多次,都被他挡了回去。
“长公主已等了您一整日,您就过去一趟吧。”老嬷嬷语气谦卑,但行为却不恭顺,挡在他的前头。
看来是有人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把他请过去。
老嬷嬷道:“是与世子夫人有关之事,长公主请您务必去一趟。”
与阿漪有关。
郁攸迟本能地停下脚步。
恰逢此时,他口齿间的火辣感也消散了,平芜院的人终是消停下来。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而响起,她在侯府门口唤得凄切的那一声夫君。
*
当郁攸迟出现在月华庭的门口时,就见奉平长公主坐在雅致的画案前,身边放着暖炉,正端详着一副画作。
“从之,过来。”
奉平长公主没抬头,便知是他来了。
“这幅画还是你们成婚半年,在你的身子好转后,专门请画师来画的,只是这单人画不知怎么遗失了,也是凑巧,郝嬷嬷又将它找了出来。”
郁攸迟走到画案前,视线落在那画上之人。
年轻女子的面庞粉腻酥融,双手托腮坐在小花园中,望着不远处的亭子笑。
身后竞绽的百花都没她的笑颜明媚醉人。
那时,他正坐在亭中。
长公主嘴边带着笑意,温和道:“母亲唤你来,就是想物归原主。这姑娘的眉眼就沾着喜气,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舒心,怪不得你会这般喜爱她。”
郁攸迟忍不住用指尖描摹着画中人的眉眼,脑海中浮现她鲜活喜嗔的模样。
他的眉眼松弛下来,由冷转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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