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刘树义眸光不由一闪,因他兄长就是在两年前失踪的,所以他对这个时间,总有些在意。
他道:“为什么要杀魏济?你他是贼,他偷了什么?”
安庆西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杀他,我只是听命行事,至于偷的东西……我从他身上,搜到了几颗夜明珠。”
“夜明珠?”
一遇到案子,刘树义的职业病便开始了,他基本上是下意识询问案情:“可确定是他偷的,而不是有人送他,或者他自己的东西?”
安庆西道:“他当时穿的很穷酸,一看就不是他的东西。”
刘树义眯起了眸子:“所以,你压根就没有仔细调查,完全是主观臆断?”
“我……”
安庆西刚要辩解,可当他看到刘树义那眼眸里对案子的认真与锐利后,心下一惊,下意识移开视线,道:“我满脑子都是楼主的命令,确实没有太过在意他的事。”
刘树义长出一口气,遇到这种不把案子当回事的官员,他总有一巴掌将其扇死的冲动。
他道:“除了夜明珠外,他身上可还有其他东西?”
能让那神秘的楼主专门写信,让安庆西帮助,这个魏济绝对不简单。
对方或许真的是一个贼,但绝对是参与了什么事,或者偷了什么不该偷的东西,这才要被灭口。
所以,若对方是被安庆西抓到的,那很可能身上还带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庆西仔细想了想,道:“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哦,有一个过所。”
“过所?”
刘树义眸光一闪:“他是逃到并州的?哪个衙门开据的过所?”
安庆西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刘树义,道:“万年县衙。”
“万年县?”
刘树义神色闪烁,万年县开据的过所,代表这个魏济当年就是从万年县逃走的。
也就是,武德九年的三月,魏济在万年县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做了什么事,迫使他不得不逃离出去。
而这件事,又与浮生楼的摇光有关。
所以……若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或许就能借此找到这个摇光!?
刘树义眼皮陡然跳了几下,他转过头看向杜如晦,便见杜如晦正看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刘树义迅速回过身,道:“你解决掉魏济后,楼主或者摇光可还与你联络过?可交代你怎么处理魏济的尸首?”
安庆西道:“楼主交代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魏济的死有问题,必须谁来看,他都是因急病发作,暴毙身亡。”
“至于处理,也完全公事公办,魏济死后,我便按照衙门的规矩,张贴告示等待他的亲属认领,结果一直都没有人来认领,时间一到,我就让人将其埋了。”
刘树义若有所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谁来查看都是因病而死,而且还不能自作主张的轻易处理,要完全按照规矩处置尸首。
这应该不是为了保护安庆西,毕竟以安庆西的品级地位,解决一个蟊贼,哪怕程序不对,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那他们要如此正式的处置魏济,难道……是为了防止以后有人会来调查魏济,发现异常?
刘树义问道:“魏济死后,是否有人去并州调查过他?”
安庆西摇头:“没有,我没有听此事。”
没有?
是调查魏济的人,没有找到魏济的下,不知道魏济逃到了并州?
还是……有人来调查魏济,但找的不是安庆西,而是其他人?
刘树义出了自己的猜测,安庆西想了想,道:“也可能找的其他人,比如崔麟,毕竟若只是案子上的事,崔麟能解决的,一般不会到达我这里,除非是特别大的案子,才会需要我亲自处理。”
“而魏济,不知道其中内幕,他也就是个死在牢里的蟊贼罢了,从抓他,到他死亡,到最后尸首的处理,全都没有一点问题,崔麟轻易就能给出结果。”
刘树义颔首,如此看来,还得找一下崔麟。
好在崔麟已经成为半个自己人,问题不大。
“你抓到魏济时,魏济是什么反应?他有没有什么?”刘树义想了想,又一次询问。
安庆西道:“他只是和正常的贼一样,死不承认自己是贼,那些夜明珠都是他的,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什么。”
“当然……”
他偷偷看了刘树义一眼,降低了声音,道:“我也怕他的太多,影响摇光的任务,所以命人直接把他的嘴给堵住了,没多久他就死在了牢里,也没机会。”
刘树义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好队友啊!为摇光考虑的这么周全!”
安庆西脸色白了几分,声音更低:“我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若是想到了,我就多问几嘴了。”
刘树义瞪了安庆西一眼,若不是怕自己几巴掌下去会把安庆西拍死,真想送他几巴掌。
安庆西嚅嗫的缩了缩脖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一定要遵守承诺,别再折磨我了……”
见安庆西这样,刘树义深深打量了安庆西一眼,确定安庆西应不是在谎,便收回了视线,看向杜如晦。
杜如晦明白刘树义的意思,放下水杯,慢悠悠起身,看都没有看安庆西一眼,更没有回应安庆西一个字,便与刘树义离开了大牢。
温暖的阳光在身上,驱散了大牢里的阴寒。
刘树义抬眸看向街边的房檐,便见檐边水滴滴答滴答地向下着,温度渐渐升高,冰雪开始消融。
杜如晦的声音缓缓响起:“安庆西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刘树义回想着安庆西的反应,道:“至少我没有发现他有谎的迹象。”
“不过没有谎的迹象,不代表他就一定没有谎,上次审问柳元明时,柳元明也没有明显的谎反应,但他却是在给我们挖坑。”
杜如晦点头,叹息道:“我们被柳元明和妙音儿吓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让他们招供,又怕他们招供……所以,得验证一下安庆西的话。”
刘树义看向杜如晦:“安庆西不是把他手下的那些人都给招出来了吗?先随机抓几个,审问一下,看看能否问出什么来。”
“如果问不出来,或者对其调查,他没有什么问题,那就证明安庆西在谎,要借我们之手除掉这些人。”
杜如晦颔首:“你现在忙于郎中的竞争……此事我安排人做吧,你就不要分心了。”
刘树义拱手:“全听杜公吩咐。”
杜如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刚刚对魏济的事询问的那样仔细,有想法?”
刘树义没有隐瞒,他道:“浮生楼心怀不轨,一日不将其连根拔起,大唐便一日难以安稳。”
“现在难得有一个可能找到摇光的机会,我确实想试试,看看能否揪出他。”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多次破坏浮生楼的阴谋,先后将两个星君抓住,与浮生楼已经算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而浮生楼身为反唐复隋的势力,拥有着丰厚的底蕴,实力甚至比自己原本料想的可能都要强,又各个神秘莫测,这样的敌人活着一日,自己便一日难以心安。
所以,现在有削弱敌人的机会,他岂能放弃。
杜如晦心思通透,自是明白刘树义的处境,他想了想,道:“这可是两年前发生的事,且摇光究竟做了什么事,我们完全不清楚,他很可能做的十分干净,没留一点痕迹,你即便查,可能最后,也只是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而毫无收获……便是这样,也要去查吗?”
刘树义没被杜如晦吓到,他只是平静道:“这个世界很公平,想要多大的收益,就必须承担多大的风险。”
裴寂不知道会用出什么手段,帮钱文青立下怎样的功劳。
自己想要稳赢,就必须拿出哪怕钱文青拼命,也得不到的功劳才行。
而与柳元明、安庆西同等层次的谋逆之人,就是这般功劳。
不浮生楼与自己的仇恨,只最现实的,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利益,也值得自己拼一次。
更别,现在两方面都有。
更值得他放手一搏。
杜如晦见刘树义神色坚定,没有丝毫畏首畏尾,笑着点头:“不错,哪怕前路未必是坦途,也毫无畏惧。”
“成大事者,当有不惧之心。”
“去做吧。”
杜如晦道:“就以安庆西案子的后续去调查,刑部会给你足够的支持。”
杜如晦曾表明不会偏帮自己,以免让刑部其他员外郎心寒,可这次,杜如晦还是偏帮了自己……
有刑部的支持,与单纯的刑部员外郎身份去调查,便捷性绝对是完全不同的。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向杜如晦拱手:“谢杜公。”
杜如晦微微摇头,声音温和淳厚:“你要拼一次,我也不能拉你后腿,去吧,希望你能带回来好消息。”
刘树义重重点头。
其实有些事,他没有告诉杜如晦。
比如,他不认为摇光的事会一点痕迹也没有。
毕竟,那神秘的楼主专门找安庆西帮忙,就意味着,他们认为,一定会有人查到魏济,甚至并州刺史衙门头上。
而这,便代表,他们所做的事,绝对不是完全不被人注意到的事。
且有人会查到并州大牢,会调查所有的流程是否正常……便意味着,这很可能与刑狱体系有关,毕竟只有刑狱体系的官员,会格外注意这些,且有合理的官方身份去调查。
也就是,摇光他们所做的事,很可能最后以某件案子的方式呈现。
而查案……正是他最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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