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
李世民离开了大殿。
群星如宝石般悬挂于漆黑的夜幕之上,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苍天的一只眼眸,隔着云雾凝视着这位人间帝王。
李世民背对着弯月前行,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深邃的眼眸里,浮现着沉思之色。
他在思考父皇刚刚的话。
父皇向他严肃的明了杀人魔曾经对大唐威严造成的影响,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杀人魔……
对这一点,他倒不是有多意外。
毕竟他亲自经历过那段时间,很清楚父皇是如何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注意到了这个杀人魔,到认真的想要抓住这个杀人魔,一直到最后的震怒。
他十分清楚父皇对这个杀人魔,有多羞恼与愤怒。
所以,父皇专门为此事找他,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真正在意的,是父皇如何知晓的杀人魔重新出现的事。
便是他,都是傍晚左右,才知晓的。
而父皇一直深居宫殿,服侍父皇的人又是自己亲自为父皇选择的,他们不可能会在父皇面前口无遮拦……更别,他们一直在宫里,也没机会知晓宫外的事。
那么,父皇是如何知道的此事?
李世民眸色微闪,突然向身后的宦官道:“给刘树义传话,让他务必竭尽全力查案,绝不能让杀人魔逃脱!”
“同时……”
“让他有任何案子上的突破,都第一时间派人送到宫里。”
“还有,为了避免杀人魔的消息传开,引起百姓的恐慌,让他严控案子的消息,除了查案之人外,不许任何无关之人知晓此案的情况。”
宦官先是点头遵命,然后又关切道:“万一刘员外郎深夜送来消息,会不会打扰到陛下休息?”
李世民淡淡道:“若朕睡了,不是特别重要的消息,你们就先收着,等朕醒来后再第一时间告知朕便可。”
宦官再度点头称是。
李世民抬眸看着那明亮又璀璨的帝星,眸光愈深。
“父皇,儿子希望你能舒心的颐养天年,所以那些会打扰到你的人,打扰到你的消息,儿就帮你解决吧……”
…………
永平坊,客栈内。
刘树义送走了传李世民口谕的宦官。
他脸上有着一抹疑惑,对李世民这突然的口谕,感到奇怪。
杀人魔的案子,虽算一个大案,但怎么也不至于让李世民这样关注吧?
毕竟便是自己调查那足以动摇大唐计划的突厥谍探案,李世民也没过让自己有一点收获,就要立即汇报。
而且李世民还专门叮嘱自己,这个案子的消息不能外泄。
若是足以动摇大唐根基的案子,那自不必,绝不能轻易泄露,但杀人魔的案子……虽然杀人魔作案很多,但到底,这就是正常的凶杀案。
还不涉及什么朝廷官员,不涉及大唐稳定……
这样的案子,真的值得如此保密?
更别此案从自己调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李世民若真的这般在意,为何不早些告诉自己?
刘树义可不认为李世民是刚刚才知道的杀人魔的事情。
所以……
刘树义眸光微闪,恐怕是李世民不久之前遇到了什么事,这件突发的事,让李世民对此案有了不同的态度。
会是什么事?
刘树义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没法推测。
不过这与自己并无关系,能让李世民在意的事,必然是更上层的博弈,自己只需要按照李世民的命令,揪出杀人魔便可。
而且此案被李世民如此关注,一旦破解,功劳绝对不会。
在竞争郎中的关键时期,反而是好事。
刘树义收拢思绪,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转过身,看向桌子旁仍在认真翻阅卷宗的杜构与婉儿,道:“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听到刘树义的话,婉儿与杜构这才停了下来。
婉儿揉着额头,身体后仰,双眼无神:“眼睛都要看花了,我这辈子看过的文字,可能都没有今天多。”
刘树义笑着敲了下婉儿的额头,道:“夸张,才看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才?”
婉儿捂着洁白的额头,道:“少爷,你知道我自从蒙学识字之后,已经多久没有看过书了吗?我最不喜欢读书了,让我看一个时辰的书,还不如让我去扫一天院子。”
“要不是为了救出莫凡这个混子,我才不会这样折磨自己。”
刘树义看着婉儿委屈的样子,有些诧异。
没想到婉儿还是个厌学的学渣。
她连一个时辰都看不进去,也不知道当初蒙学识字时,是怎么学进去的。
不过她父亲不是一个烂赌徒吗?她不也差点被她父亲给卖了吗?她是怎么有机会蒙学识字的?
是她家人有人识字,教的她?
还是她父亲只是后来才成为赌徒的,在她的时候,还算得上一个好父亲?
亦或者……
是她家里遭灾之后,来到刘家之前,这段期间遇到了什么事,因此识字的?
婉儿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让刘树义借此有了诸多猜想,她拿起水壶,迅速倒了三杯水,然后拿起其中一杯递给刘树义,道:“少爷,喝水。”
刘树义笑着接过水杯,视线看向杜构,便见杜构一脸严肃,面露沉思,似乎在总结刚刚看过的内容,他道:“杜寺丞,可有什么发现?”
婉儿闻言,也连忙看向杜构。
杜构抬起头,道:“确实有一点发现,但我不知道算不算他们的共通之处。”
“哦?”
刘树义眉毛一挑,直接道:“看。”
杜构低下头,在桌子上的卷宗里迅速翻找,很快,他拿出两张纸,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一个名叫王明的死者的信息。”
“王明,二十四岁,河南道徐州人,在徐州城开了一个的首饰铺,从他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离开过徐州,武德三年六月十八,被杀人魔绑走,三天后被分尸,尸首遍布徐州大街巷。”
“他与其他死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是……”
杜构话音一转,道:“他的父亲,王长河,曾于大业二年,参与过大运河的修建。”
大运河?
刘树义眼眸一闪。
杜构又指向另一张纸,道:“这个死者名叫赵文儿,二十岁,河北道洺州人,被杀时已为人妇,武德四年正月被杀,她与其他死者也一样没有任何接触,互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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