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心历路程,富弼给李长安引荐了一位道士。
丁书良,五鬼丁谓之孙。
此人因受祖父勾结道士雷允恭一案牵连,不得科考,不得举官。而且,流放崖州,不得回归中原。
但他自幼承袭家学,对占卜、谶纬之事触类旁通,对人心、道德之事,洞察秋毫。
学得一身本事,却只能街头摆摊算命为生。
二十岁时,投书自荐,拜入富弼门下,专门研究官场规矩,帮富弼观人。
富弼说,这样的奇士流落民间只能引起祸乱,在聪明人手里尚可一用。他现在老了,要把这块烫手山芋换个主人。
丁书良三十多岁,长瓜脸,一字眉,细长柳叶眼,确实一股仙气。
李长安看他,他也看李长安。
过了半刻,神神叨叨的,“小郎君胸有大志,又遇良才,将来必能成经天纬地之事业。小人不才,愿求庇羽翼之下。”
“考考你,方才我与富公所谈之事,你以为如何?我大宋官员,如何便成了强盗之徒,可有方法改其恶习?”
丁书良盘好袖子,在下首位坐了。
“国为盗国,主为僭主,官岂能不为盗匪。欲除强盗习气,先有金刚手段,后才能施菩萨心肠。老相公中枢十年,令出无二,杀伐果决,方能有如今百官听诺。小郎君名、实、器,方有其二,恐众官不为所号令。”
谋士面试太反人类,有话不好好讲,还不会拍马屁。
黄祖没有徒子徒孙,否则今天一定杀个痛快。
“有话讲,有屁放,本少爷分分钟上下几十万,没工夫听你籁玄!”
呃....,丁书良看向富弼,相公爷,您这孙女婿也不像个爱惜人才的雄主啊,说话怎么像个市井匹夫。
富弼假装低头喝茶,全不理会。
面试的机会给你了,能应聘成功就是你的活路,也不算辜负了咱们主仆一场,再起高调往后可没人惯着你。
丁书良只得咬了咬嘴唇,重新组织词句。
“盖因无所制约也!本朝之官有三,一为世家明宦之后,才学第二,朋党第一,四十岁必入五品上。此类人做事,在低处时扮圣贤,多求赞声。至一方令长,放权属下施为,自己交游林泉,好乐享清平。再至中枢,则勾连朋党,攻讦政敌,呼风唤雨。此所谓,贵官也。
“二为才智之官,祖上或为富户,或为文吏,不以荫荐为官,全靠科举为桥。此类人做官,或为能吏,或为巨贪。凡做事只求利益,不懂团结士绅,不讲上下一同。若一朝得势,为部堂或宰辅,王安石、吕惠卿诸类,是为士官也。
“三者为庸官、懒官,出身权宦世家旁末,才智平庸,心志浑浊。做官贪赃枉法,做人奸懒馋滑,偏我朝此类人巨多,是谓之狗官也。
“贵官乃天家柱石,无所制;士官乃朝廷柱石,御史台、大理石、刑部制之;独狗官难制,只因其上承权贵,下结市井,所犯之事不大不小,重罚则恐凉志士报国之心,轻放则难显良臣高洁操守。
“以某之见,只有广开学校,使才智者辈出,方能剔除此般败类。”
李长安很失望,这谋士也没啥水平啊,对付官僚二代们靠学校就行,真是天大的笑话。
遍观中外古今,除了赎买,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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