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昀暂时还是如往常一样在黑木崖的藏经阁看书、修改秘籍时。
青城山,青松观。
掌门小院内,剑气纵横。
自湘江大乱斗中脱身,已过三月。
这三个月,江湖波诡云谲,暗流汹涌,但对青城派而言,却异常平静。
掌门余沧海自归来第二日,便宣布闭关,不见外客。
此刻,一道青色身影在小院中飘忽不定,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刁钻诡谲,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精心栽种的绿植,叶片在无形的剑气下簌簌飘落,化为齑粉。
一番演练,余沧海收剑而立。
他那张狠辣阴鸷的面容,此刻竟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阴柔,眼波流转间,自生一股异样风情。
感受着体内那股迅捷、阴柔、却又无比强大的崭新内力,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个月养伤,两个月钻研。
这《辟邪剑谱》,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神功!
仅仅小成,便有如此威力,速度、剑招、内力都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不枉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师傅。”
院外,传来大弟子侯人英略带犹豫的声音。
“进来。”
余沧海的声音响起,他自己并未察觉,那声调已不复往日的粗豪,反倒有几分尖利。
侯人英推门而入,看到院中师傅的身影,下意识便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直视。
他总觉得,闭关三个月的师傅,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撒子事情?老大!”
余沧海见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不耐。
侯人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踌躇:“是……是江湖上的一些传闻。”
“传闻?”
余沧海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冷笑,“是哪个在传老子的事?嵩山派那帮杂碎?”
侯人英喉结滚动了一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你个龟儿,有屁快放!”余沧海呵斥道。
侯人英被骂得一个哆嗦,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是关于……《辟邪剑谱》的。”
余沧海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盯着面前的弟子,眼神微眯,一股寒意散发开来。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有什么传闻?”
“说……说是……欲练此功……”
侯人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余沧海冰冷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挤出了后半句。
“必先自宫!”
话音落下,整个小院,死寂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
侯人英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
师傅那两道如同刀子般的视线,正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余沧海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还有吗?”
那声音平淡得可怕,听不出喜怒。
侯人英此刻反倒松了口气,话匣子一打开,后续就顺畅多了。
“还有,传言说这《辟邪剑谱》想要修炼都需自宫,疑似是……
是专为宫中太监所创的武学,后来故意流传到江湖上,只为……祸乱江湖!”
“太监个锤子!”
余沧海终于怒喝出声。
然而,这一声怒吼,却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威严与煞气。
那声调竟陡然拔高,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尖细,尾音甚至还控制不住地拐了个弯儿。
听起来,像极了宫里那些没根的太监在发火。
“你放屁~!”
声音出口的瞬间,余沧海自己也懵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无法遏制的惊恐与慌乱。
还好,侯人英始终低着头,并未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可这声音,侯人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站在那儿,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实在太辛苦。
余沧海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但随即又化为了无尽的复杂与颓然。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的慌乱,声音也刻意压低了许多。
“少听那些江湖谣言!也莫在门内瞎传,你给晓得?!”
这句话,暗含着浓浓的警告与威胁。
侯人英何等机灵,立刻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如捣蒜。
“弟子明白!弟子明白!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师傅的剑法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余沧海又死死地盯了他一会儿,确认他不敢乱说后,才不耐烦地一挥衣袖。
“滚吧!”
侯人英如蒙大赦,转身就要溜。
“等等。”余沧海又叫住了他。
侯人英身子一僵,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师傅还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还有撒子事情,没讲?”
“是,师傅。”
侯人英连忙道,“是有关五岳剑派的……华山那个叶昀,把嵩山派给灭门了!”
“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余沧海如遭雷击,之前那副故作镇定的姿态瞬间土崩瓦解。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侯人英的衣领,双目赤红。
“你个龟儿没骗我?!”
“弟……弟子不敢!”
侯人英被他抓得快要喘不过气,连忙点头。
随后,他将这三个月来江湖上最惊天动地的大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从左冷禅抓了宁中则和岳灵珊当人质,到叶昀单人独骑杀上嵩山。
从叶昀一路连破嵩山数道关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到最后在镇岳殿前,当着少林方丈方证的面。
先一拳轰爆了左冷禅的脑袋,又徒手捏碎了方证师弟方生的头颅。
最后,在少林的追击下,重伤跳崖,坠入颍河,至今生死不明。
“……如今,江湖上都说,五岳剑派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四岳。
那叶昀,也被安上了一个‘叶阎王’的称号。”
余沧海听得目瞪口呆,松开了手,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他闭关的这三个月,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左冷禅……那个五岳盟主的真小人,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人一拳打爆了脑袋?
嵩山派,那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就这么被一个十九岁的少年给灭了?
“……对了,师傅,”侯人英看他神色不对,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据说,那左冷禅……在大战之前,也……也把自己鸟给切了。”
“嗯?”
余沧海猛地回神,这个消息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原来……不止我一个。
他心中竟生出一种荒谬的“同病相怜”之感。
“滚!”
他再次挥手,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侯人英如蒙大赦,赶忙躬身退走,生怕师傅再问出点什么。
就在他即将迈出院门之际,余沧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那些传言……撒子时候开始传的?”
“回师傅,三天前。”
侯人英答完,见师傅再没动静,这才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了。
院内,只剩下余沧海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成都府……
他口中喃喃自语。
是谁?
是谁在针对我?
不,或许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所有练了《辟邪剑谱》的人。
祸乱江湖……
“不!”
他猛地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偏执。
“老子才不是祸害!老子只是做出了牺牲!我青城派若是有叶昀那样的麒麟儿。
老子何须去抢这劳什子剑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城派的未来!”
一番自我催眠式的怒吼,让他那被阉割的身体。
似乎都变得伟大了几分,心中的憋屈与恐慌也消散了不少。
没错,我是为了门派,我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牺牲!
切了就切了,只要能让青城派崛起,一切都值得!
至于那个放出消息的人是谁,他不想知道了。
多说无益。
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牺牲,变得更有价值。
他转身回到房间,走到墙边,熟练地在一处不起眼的砖块上敲击几下。
“咔哒。”
暗格弹开。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用油布包裹的《辟邪剑谱》取出,准备重新放回。
这,将是青城派未来的根基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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