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堂内。
春桃攥着衣角,声音发颤地望向李母:“老夫人!少主的马还没跑远,快派人追啊!”
“少夫人她...她这就要生了!”
李母沉下脸,掌心里的佛珠攥得咯咯作响,目光扫过慌乱的下人时,自带一股压人的威严:“慌什么?!”
她话音未落,已快步上前来到脸色惨白的袁楚凝面前,“赶紧把少夫人抬进后院卧房,动作轻些!”
“苏晚!”李母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晚,声音急促却不乱,“你立刻去备好艾草、剪刀和软布,再烧一锅热水,半点都不能耽搁!”
“春桃跟着稳婆,随时听候差遣!不得手忙脚乱!”
“景隆皇命在身,耽误不得,古州的百姓现在更需要他!”
苏晚和春桃立刻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母亲说的没错!谁都不许惊动夫君!”袁楚凝强忍着剧痛点了点头,强忍着剧烈的腹痛被下人抬了起来,“母亲放心,我撑得住,孩子也会没事!”
按时日推算,距离生产还有一月才对,或许是由于袁楚凝过于忧虑夫君,这才突然导致早产。
下人们不敢耽搁,连忙抬着袁楚凝往后院去。
李母跟在一旁,一边走一边安抚:“凝儿,别慌,有娘在,一定不会有事!”
袁楚凝咬着牙,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住李母的手,心里却在默念: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枫伯立刻催促平安快马加鞭去城里请医士,医士住得远,再加上事发突然,晚一步很可能可能出人命。
李母强撑着镇定,连忙指挥着下人收拾产房,连一丝慌乱都不敢露。
与此同时,栖霞山下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两万京军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五百名锦衣卫与骁骑卫分立两侧,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当李景隆策马奔来时,所有人立刻恭敬行礼,甲叶碰撞的声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声如洪钟:“参见景帅!”
“景帅”二字入耳,李景隆微微一怔。
自从他交出兵权,回到京都赋闲,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眼前的军队,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此次平定蛮族之乱,建文帝朱允炆看似给足了信任——不但有两万京军随行,还调了锦衣卫、骁骑卫协助。
可他心里清楚,那五百骁骑卫根本不是来帮忙的。
骁骑卫是京都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对朝廷和朱允炆有着绝对的忠心,说白了,就是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若是他有半分僭越之举,这些人会立刻拔刀相向。
只是看破不说破,李景隆并未在意,古州情势危急,他不想耽搁太久,当即便下令全军即可开拔。
马蹄声再次响起,两万一千人马如一道黑色洪流,朝着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
五日后,李景隆率军抵达古州境内。
当他们行至一座村镇外时,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从规模来看,这里原来应该是个还算富庶的地方,可是如今早已面目全非,还被一把大火烧过。
原本该飘着炊烟的屋顶被烧得只剩焦黑的木梁,断墙上还留着暗红的血迹。
村口的老槐树被拦腰折断,树皮上溅满了凝固的血渍。
整个村子静得可怕,连一声狗吠都没有,只有风卷着灰烬在废墟里打转。
废墟中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一个个死状极惨。
“少主,您看...”福生策马来到李景隆身边,声音哽咽的指向了废墟中的一角。
李景隆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进废墟。
他看到院墙上还贴着的红喜字,早已被被烟火熏得发黑。
还看到墙角处散落的拨浪鼓,上面还缠着孩子的小手帕。
紧接着在废墟深处,他看到了一对相拥而亡的老夫妇,老爷爷的怀里还护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
乱军残暴,甚至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
李景隆的拳头越攥越紧,眼底的寒意几乎要结成冰。
握在手里的银枪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杀意,枪尖竟微微颤动,发出一阵低沉的金鸣,像是在为死去的百姓鸣不平。
“像这样的村落,古州境内还有很多。”锦衣卫副指挥使邵安缓缓出现在李景隆身后,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蛮族所到之处,几乎不留活口...”
“斥候有消息传回么?”李景隆的声音冷得像冰,“古州守军的下落还没查到?”
来时的路上,他们就收到消息,蛮族异军已经夺取了古州城,古州守军大败而逃,下落不明。
直到现在,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邵安皱着眉摇头:“派出去的三队斥候都还没回来,不过按路程算,今晚应该会有消息了。”
李景隆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决绝:“传令下去,就在镇外五里扎营,等待斥候回报!”
“不许生火,不许喧哗。”
夜幕降临时,山脚下的临时营地已经搭好。
没有篝火,没有炊烟,只有点点星光洒在帐篷上。
为了隐藏行踪,李景隆下令营地中不得生火,晚饭只能以压缩干粮充饥。
这压缩干粮是他穿越到这乱世后,在北境平乱时琢磨出来的——将面粉、肉干和野菜磨成粉,压成硬块。
虽然口感粗糙得难以下咽,却能顶饿,后来被全军推广,成了急行军时的必备之物。
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黑布,沉沉压在古州的土地上。
李景隆坐在营帐外的青石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壶,酒液晃荡着,静静地望着远方村镇的方向。
隔着夜色,似乎能隐约看到山峦间缠绕的黑烟,那是村落被烧毁后未散的余烬。
风卷着寒意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的气息,即便坐在营地中,也能清晰闻到。
李景隆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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