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转过身,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沿,解释道:“若是他真的打算彻底脱离过去的一切,做回普通人,定会跟过去划清所有界限。”
“那他就不会让夜枭司替他找铺子,更不会让暗探知道他的行踪。”
“他如今这般,不过是一时心灰,等过些日子缓过来,心里的那股劲还会冒出来的。”
铁铉是个难得的将才,有勇有谋,更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甘心一辈子守着一间小铺子?
他真的不希望这样的人才就此埋没,可他也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他绝不会强求任何人做不愿做的事。
听了李景隆的解释,平安和福生都低下了头,书房里瞬间陷入沉默。
他们与铁铉也曾同生共死,如今看着他选择隐退,心里自然不舍,可也明白,这或许是铁铉当下最好的选择。
“传令下去。”片刻后,李景隆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坚定,“无论铁铉将来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去勉强他,只在暗中护他周全便好。”
“若是有缘,将来总有再见的时候。”
平安和福生齐齐点头:“是,少主。”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枫伯苍老的声音从一楼传了上来,带着几分急促:“少主,宫里来人了!带了陛下口谕!”
李景隆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与平安、福生对视一眼,随即道:“走,下去看看。”
三人快步下楼,刚走到文渊阁门口,便见一名身穿青色宫服的小太监正战战兢兢地站在石阶下。
那小太监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绷得笔直,头埋得低低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弯腰躬身的模样,连指尖都透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敬畏。
见李景隆出来,小太监急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奴婢见过曹国公。”
说话时,他的眼神飞快地扫过李景隆的脸,又迅速低下头,眉宇间藏着一抹慌乱。
李景隆在这座都城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事啊?”李景隆微微点头示意,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小太监压着嗓子,不敢有半分怠慢,如实禀报道:“回国公的话,陛下说有急事召见您,具体是什么事,奴婢也不清楚。”
“陛下只让奴婢来请国公,随奴婢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平安和福生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变了变。
他们刚收到夜枭司救出铁铉的消息,宫里就立刻派人来召少主入宫,这时间也太巧了些。
难不成,铁铉被救的事已经走漏了风声,陛下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平安忍不住上前一步,一脸担忧地看着李景隆,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怕被小太监听了去,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轻唤:“少主...”
福生也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担忧。
陛下此次召见来得蹊跷,若是真为了铁铉的事,恐怕会对少主不利。
李景隆却像是毫不在意,他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对着二人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他怎么会不知道二人在担心什么?
可天子召见,乃是圣旨,他若是不去,便是抗旨不尊,反倒落了口实。
更何况,即便朱允炆此次召见真的是因为铁铉被救的事,他也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应对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
“既如此,那便走吧。”李景隆对着小太监抬了抬手,示意他带路,随即迈步向大门外走去。
小太监连忙应了声“是”,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脚步比来时更显急促。
很快,李景隆便带着福生,跟着那名小太监出了晚枫堂,坐上了马车,直奔京都而去。
车厢里,李景隆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海里飞速思索着朱允炆此次召见的目的。
是为了铁铉的事?还是别有用意?
不管是什么目的,这一趟宫中之行,怕是不会太轻松。
...
晨雾尚未散尽,奉天殿的鎏金铜钉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李景隆身着绯色公服,踩着汉白玉阶拾级而上时,殿内隐约传来的议论声如断线的珠串般骤然停歇,一种无形的凝重感先一步漫过了门槛。
就在他迈步而入的瞬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六部堂官大半在场,兵部尚书齐泰站在群臣之首,青色官袍的下摆垂在金砖地面上,纹丝不动。
往日里议事时的低吟浅酌消失无踪,每个人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连呼吸都似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显然正商议着一桩棘手之事。
“臣李景隆,参见陛下。”李景隆的目光掠过众人各异的神色,最终定格在龙椅上的朱允炆身上,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君臣之礼。
“免礼,免礼!”朱允炆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热络,竟亲自从龙椅上起身,快步走下丹陛,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带着刻意的亲近,仿佛前些日子产生的隔阂从未存在过。
朱允炆甚至顺势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引至群臣前列的空位上。
面对这样热情的朱允炆,李景隆眉头微皱,下意识地铸起了防备之心。
直觉告诉他,今日这阵仗,绝不是简单的君臣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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