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偿还!”
冰冷的嗓音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混入漆黑的夜幕中。
连窗外那阵微凉的晚风,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吓到,悄然绕开,不敢靠近这方充满杀机的书房。
...
夜色如墨,秦淮河面泛着粼粼波光,月色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银辉。
李景隆踏着青石阶,再次登上浣月居那艘最负盛名的画舫。
船身轻晃,檐角悬挂的铜铃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动,却衬得周遭愈发静谧。
画舫内早已燃上熏香,清雅的兰芷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河上的湿意。
浣月居的当家姚灵溪正垂首立在一旁,素色的罗裙垂落在地,裙摆绣着暗纹缠枝莲,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虽已年过三十,肌肤却依旧莹白如玉,眉眼间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温婉,又藏着几分风月场中的精明,仿佛岁月格外优待,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一个女子,能在秦淮河畔撑起浣月居这样一座京都最大的艺馆,姚灵溪绝非凡人。
这不仅要靠她八面玲珑的手腕,更要归功于她身后那些手握权柄的金主。
京都城内数得上号的勋贵世家,几乎都与浣月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浣月居才能在天子脚下根深蒂固,不仅拥有几十艘精致画舫,更网罗了数百名享誉京都的花魁,成为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销金窟。
而姚灵溪本人,即便身处风尘之地,也凭借浣月居的势力,成了京都城内无人敢轻视的风云人物。
“许久不见了,姚大家。”李景隆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壶自顾自倒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着。
他抬眼看向姚灵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姚灵溪闻言,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得体的笑意,微微欠身行礼:“九爷的确有段日子没来了。”
“一年前您可是浣月居的常客,那时秦淮河上哪家艺馆不盼着您大驾光临?”
她话锋一转,眼底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佩,“后来您在北境率军出征,大败敌军的事迹传遍天下!”
“灵溪还以为,浣月居的门槛太低,入不了九爷的眼了呢。”
“既然今日九爷肯赏光登门,便是浣月居的福气。”姚灵溪接着说道,语气愈发恭敬,“今晚九爷在这里的所有花销全免,只盼日后九爷能多加照拂。”
“姚大家还是这般八面玲珑。”李景隆轻笑一声,举杯抿了口酒,酒液入喉,带着一丝清冽的甘甜。
他放下酒杯,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了几分,缓缓开口:“可我前几日才刚来过一次,怎么?姚大家竟不知道?”
姚灵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垂眸,带着几分自责的语气解释道:“前几日听开身,没能亲自前来拜见,还望九爷海涵。”
“是么?”李景隆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我怎么听说,上次服侍我的那两个人失踪了?”
这话如同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姚灵溪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裙摆。
但她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片刻便稳住了心神,声音依旧平稳:“九爷说笑了,她们并非失踪。”
“只是有一些差事要办,暂时离开了京都,待事情处理妥当,自会回来。”
“还能回来吗?”李景隆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晃着,目光却紧紧锁在姚灵溪身上,“我可是下了重金,把其中一个人包下来了。”
姚灵溪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语气却十分认真:“此事确实有些棘手,她们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九爷当初包场的银子,灵溪已经带来了,就当是向九爷赔罪,还请九爷收下。”
“浣月居里美人如云,我一定亲自为九爷挑一个更好的。”
话音落下,姚灵溪伸手入怀,取出两只沉甸甸的钱袋。
她将钱袋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了李景隆面前。
其中一只钱袋,正是李景隆的。
两只钱袋大小相同,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连里面银子的数量都分毫不差。
“我花出去的银子,从来不会无故收回。”李景隆却没有去看那两只钱袋,只是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姚灵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银子,就当是我入股了。从今往后,这浣月居,便是我的了。”
此言一出,姚灵溪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从容的神色荡然无存。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景隆,眼中满是惊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爷真会说笑。”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李景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勾勾地盯着姚灵溪,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姚灵溪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神色凝重起来:“还请九爷见谅。”
“您应该清楚,这浣月居并非灵溪一人之物,背后还有诸多贵人扶持。”
“您若是想做这里的主人,怕是会有很多人不答应。”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试图让李景隆知难而退:“灵溪也是为九爷好。”
“毕竟我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京都城里的大人物,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若是全都得罪了,对九爷而言,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他们本就不缺银子,九爷想凭这两袋银子就将浣月居据为己有,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
姚灵溪看着李景隆,又退了一步,语气缓和了几分,“不如这样,这两袋银子灵溪收下,就当是九爷入了股。”
“今后九爷想什么时候来浣月居,便什么时候来,所有开销,浣月居分文不收。”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景隆的神色,轻声问道:“您看,这样如何?”
“我若是非要据为己有呢?”李景隆没有回答她的提议,甚至都没怎么听她刚才所说的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追问,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姚灵溪脸上的为难变成了无奈,语气也明显带上了几分不快:“九爷何必强人所难?”
“浣月居有浣月居的规矩,灵溪也有自己的难处。”
“我若非要强人所难呢?”李景隆缓缓起身,脚步沉稳地走到姚灵溪面前。
他身材高大,站在姚灵溪面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他垂眸看着姚灵溪,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我的钱,或许不及你背后那些金主的九牛一毛。”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这些钱,足够买你的命!”
此言一出,姚灵溪忍不住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景隆身上散发出的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向自己涌来,那是一种经历过沙场厮杀的铁血气息,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原本强装的镇定一点点被吞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浸湿了耳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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