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扭转了靖难之役的结局,却没能挣脱“李景隆”这个名字与生俱来的使命。
如今只愿经此一战,能改写原有的悲剧,让他和家人都能避开那些无端的灾祸。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了几声脚步声。
李景隆回神,见徐辉祖不知何时已坐在身旁,一身铠甲还未卸下,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凝重。
他没说话,只将酒壶随手递了过去。
徐辉祖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灼烈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激得他皱紧了眉头,眼底的忧虑却更甚。
“燕乱虽平,可这天下,远没到安稳的时候。”他将酒壶还给李景隆,声音压得很低,“回京之后,朝堂上的风浪只会更烈,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李景隆握着酒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里藏着几分苦涩:“我会交出兵符,从此不再过问朝政。”
这话一出,徐辉祖猛地转头看向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李景隆如今在北境军中威望无双,又有平定燕乱的大功,若留在军中,前途不可限量。
可徐辉祖又比谁都清楚功高震主的道理,当年那些手握兵权的老将,哪个不是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他原以为李景隆会为自己谋划,却没料到他竟看得这般通透,放得如此干脆。
怔愣过后,徐辉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卸去了所有沉重,只剩真心的释然。
他早已将李景隆视作挚友,比起让李景隆在朝堂漩涡里挣扎,远离权力中心,护得一家平安,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李景隆没再多说,缓缓躺在台阶上,闭上了眼睛。
晚风掠过耳畔,带着远处篝火噼啪的声响,他的脑海里,已经全是家人团聚的模样。
徐辉祖静静陪在一旁,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两人身上,将这片刻的安宁,晕染得格外温柔。
他们都没再开口,却在心底默默为彼此祈愿,盼着前路能少些波折。
...
夜半三更,一阵尖锐的喧嚣突然刺破了夜的宁静。
金铁交鸣之声混杂着喊杀声,像惊雷般炸响在营地上空。
李景隆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消散。
他顾不上穿外衣,赤着脚就冲出了营帐。
入眼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只见营地里到处都是跳动的火光,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帐篷,两方人马正厮杀在一起!
刀刃碰撞的脆响、士兵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混乱!
“保护少主!”
守在营帐外的卫兵见他冲出,立刻围了上来,手中长枪紧握,警惕地盯着四周。
“怎么回事?”李景隆皱眉望去,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厉声追问。
“回禀少主,是燕逆余孽!他们夜袭营地,是来救朱棣的!”一名卫兵急声回话,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依旧死死盯着远处的敌人。
听闻此言,李景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早料到朱棣经营北境多年,麾下必有死忠还未彻底剿灭,所以特意让盛庸率领大批人马,押着其他俘虏先行入京。
本想以此混淆视线,却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可很快,他紧绷的肩膀便放松下来。
不远处,福生和平安正提着长刀,在乱军中疯狂冲杀。
有他们二人坐镇,那些夜袭的余孽根本讨不到半分好处。
李景隆索性坐回了台阶上,目光掠过战场,落在朱棣的营帐方向。
耿炳文和郭英正率领人马牢牢守在帐外,长枪林立,盾牌相扣,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招手命手下进去取来了酒壶,仰头抿了一口酒,冷眼看着那些依旧负隅顽抗的燕逆余孽。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渐渐停歇。
满地的尸体倒在血泊中,那些夜袭的燕逆余孽足有上百,却没一个能活着离开营地。
福生提着滴血的长刀,快步来到李景隆面前,单膝跪地:“贼人已尽数铲除,让少主受惊了!”
平安也紧跟着赶了过来,刚毅的脸上依旧满是杀气。
李景隆起身,目光落在二人满身的血迹上,语气里带着关切:“你们没受伤吧?”
“景帅放心,这都是敌人的血,我们无碍。”平安摇了摇头,声音里还残留着厮杀后的兴奋。
耿炳文和郭英也随后赶来,两人铠甲上沾着尘土,却依旧身姿挺拔。
李景隆扫过众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朱棣麾下爪牙众多,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次夜袭或许只是开始,若再耽搁,恐生变数。”
“传令下去,即刻收拾行装,连夜启程!”
“是!”几人齐声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营地中顿时响起忙碌的脚步声,士兵们迅速收拾帐篷,清点人数,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晃动,映得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凝重。
一炷香后,返京的队伍再次出发。
长长的队伍在夜色中蜿蜒前行,马蹄声和车轮声打破了寒夜的寂静,朝着京都的方向,一路疾驰。
次日天刚蒙蒙亮,队伍正行走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
晨雾还未散去,空气中带着山间的湿冷。
忽然,一名斥候快马从前方奔来,翻身下马,跪在路中央,声音急促:“禀报景帅!前方一里外发现大量官兵,正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李景隆勒住马缰,眉头瞬间皱起。
这荒山野岭,怎会突然出现大批官兵?!
看来,这趟返京之路,果然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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