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枭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沈景玉放下,让他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的树根凹陷处。沈景玉脸色依旧灰败蜡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墨枭蹲下身,动作粗暴但精准地撕开包扎检查伤口。
布料粘连着皮肉被扯开,带出一点暗红的血丝。新鲜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颠簸,边缘有些红肿外翻,但幸运的是,之前剜除腐肉的地方没有新的黑气渗出,红肿也只是运动后的正常反应。
“暂时死不了。”墨枭冷冷地下了结论,语气里听不出是庆幸还是厌烦。他从吴玉瑶捧着的包裹里翻出药粉,重新撒上,又撕掉自己的里衣弄成新的布条,勉强包扎好。
整个过程沈景玉毫无反应,只有睫毛在火折子微光下偶尔颤动一下。
沈景昭走到弟弟身边,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依旧滚烫。她沉默地解下自己的水囊,小心地沾湿一点布角,轻轻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看着弟弟毫无生气的样子,一股深沉的疲惫和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前有白延川如跗骨之蛆的追兵,后有沈景玉这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这深山老林,是生路,还是更庞大的囚笼?
“殿下,”赵秋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丝凝重:“我们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了。白延川吃了大亏,天亮后必定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搜山。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至少能让墨医师安心配药、玉公子能稍微恢复。”
他顿了顿,指向更远处连绵起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狰狞的山影:“翻过前面那道山梁,据说有一片地形非常复杂的石林和溶洞群,当地猎户都很少深入。或许,可以暂时藏身。”
“石林溶洞。”沈景昭沉吟着。确实,复杂的地形是天然的屏障。但未知也意味着潜在的危险,野兽、毒虫、迷路、或是早已潜伏其中的追兵
“咳。”墨枭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火折子的光线下,指腹似乎隐约带着一丝极淡的暗色。他迅速将手攥紧,眼神阴鸷地瞥了一眼昏迷的沈景玉,又转向沈景昭,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焦躁:“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和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这毒古怪,我用猛药强行压制剜除,但余毒不清,高烧不退,拖下去就算不死,脑子也得烧坏。而且我需要静下心来重新配解药,这鬼地方。”他环顾四周无边的黑暗,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沈景昭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赵秋哥和吴峰强撑着警戒的疲惫,冬曲眼中担忧夏词和小栗子的虚弱,夏词和小栗子几乎虚脱的状态,吴玉瑶抱着药包、眼神里充满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墨枭的依赖学习,最后定格在墨枭那张写满烦躁与隐忍、以及地上弟弟那毫无血色的脸庞上。
墨枭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她隐约猜到了几分。毒,墨枭自己也沾染了。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意志压了下去。她是沈景昭,现在沈景玉倒下了,能决策的只有她一个人,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选择,她也要为其他人的性命负责。
“好,去石林溶洞。”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秋哥,你带路。吴峰,你负责最后,务必清除我们留下的痕迹。其他人,互相搀扶,省着力气,我们,没有时间休息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沈景玉,又看了一眼墨枭。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斑驳地洒在墨枭紧绷的侧脸上,那双总是阴鸷或带着嘲讽的眼眸,此刻在微弱的光线下,竟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对她的复杂注视?是疲惫的错觉,还是火光下的阴影?
沈景昭心头微动,却立刻将这念头压了下去。眼下,任何一丝多余的思绪都是奢侈。她深吸了一口山林间冰冷的空气,那寒气仿佛能暂时冻结心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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