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一把夺过一块窝头,咬得满嘴是泥,嚷嚷道:“兰兰,你这是专门给磊哥送的吧?要不是我在,怕是我连口水都喝不上。”
兰兰嗔他一眼:“你少胡说,谁不一样。”
我看着他们拌嘴,心里却莫名温暖。田间的风吹过,带着汗水与青草的味道,还有些说不出的甜意。
午后,太阳毒辣得像火球。地里的泥巴渐渐干硬,锄头下去,发出“哐当”的声响,手臂震得发麻。父亲依旧不慌不忙,额头汗水顺着皱纹流下,眼神却始终沉静。
我咬牙坚持,每一下锄头落下,都像是和这片土地的较量。杂草被翻出泥土,根须朝天,晒在烈日下,渐渐萎蔫下去。我忽然明白,这就是庄稼人的智慧:与天斗,与地斗,凭的是一份执着。
阿强终于撑不住,瘫在田埂上直喘:“我是真不行了,再干下去要散架。”
父亲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散架了也得拼上,这片地不等人。”
兰兰蹲在田边,递水给阿强,小声劝道:“歇歇再干吧,你要是真累坏了,婶子该心疼了。”
阿强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把水猛灌下去。
夕阳渐渐西沉,光线由炽烈变得柔和。地里的杂草大半已清理干净,麦垄间的庄稼显得格外精神。父亲终于收了锄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行了,今天到这儿。”
我直起腰,腰背酸麻得像断了一样,可看着整洁的田垄,心里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母亲早早准备了饭菜,桌上是一锅炖菜和一碗热汤。父亲洗了把脸,坐下就吃。阿强又跑来蹭饭,嚷嚷着:“婶子,你这菜比镇上饭馆的香多了,我要是能天天吃,就算天天下地干活也认了。”
母亲笑着摇头:“少拍马屁,嘴甜没用,还是得靠手里的力气。”
吃过饭,院子里渐渐安静。父亲坐在槐树下抽旱烟,烟雾缭绕,像与夜色融为一体。我点亮油灯,把今日的见闻记下:
“第八十天。雨后下地锄草,杂草疯长,父亲说它们要与庄稼争命。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土地不是静止的,它有生命,也有敌手。锄头挥下的每一瞬,都是与自然的较量。汗水、酸痛、疲惫,却换来田垄整洁,庄稼昂扬。母亲送粥,兰兰送水,阿强抱怨,父亲沉默。这些细碎的场景,构成了生活的全部。或许,这就是庄稼人的日子:苦,但踏实。”
写完合上本子,我望向窗外。夜风吹动槐树叶,发出沙沙声。月亮被薄云遮掩,洒下淡淡光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村庄沉入宁静。
我忽然觉得,虽然身上满是酸痛,可心里却很安稳。因为这片土地,这些人,就是我最真实的归宿。
这一夜,我在疲惫中,睡得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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