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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母亲和村里的女人们把饭菜送到田埂边。咸菜、煮土豆、葱花炒蛋,还有一大锅面条。大家围在草棚下,呼哧呼哧地吃着,汗水滴进碗里,也顾不上嫌咸。
阿强大口吞咽,嘴里含糊地说:“婶子,我要是天天能吃你做的饭,再累也能撑下去。”
母亲笑骂:“油嘴滑舌,少拍马屁。赶紧吃,吃完下午还得下地。”
父亲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吃着。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皱纹,眼神却坚定,好像天底下再大的劳作都压不弯他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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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最难熬。太阳毒辣辣地烤着,汗水几乎没停过。田埂边的草都卷曲打蔫,连蝉声都显得有气无力。空气闷得让人窒息,仿佛一呼吸就要吞下一口火。
我觉得眼前都开始模糊,双臂像灌了铅,镰刀越来越沉。可父亲的背影依旧稳健,他的动作一成不变,节奏均匀。阿强终于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叔,我不行了,我得歇歇。”
父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歇一会儿,去帮着把麦子捆成捆。别光割,干别的也能顶上。”
阿强翻身坐起来,满脸通红地应了一声,接过草绳,去捆那些倒下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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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把半个天空映得赤红。田里割下的麦子堆成了小山,整齐而壮观。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麦香,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我直起腰时,感觉脊背像被刀劈过一样疼。双手通红,水泡破了,渗出细细的血丝。可当我看见那成片成片倒下的金黄时,心里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阿强瘫在麦堆上,气喘吁吁:“叔,我真服了你们庄稼人。累是累,可看着这场面,确实有点成就感。”
父亲笑了笑,望着远处的天边,声音低沉却坚定:“只要天别变脸,这一年就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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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院子里支起昏黄的灯。母亲端上炖了一下午的排骨汤,香味四溢。父亲喝了一碗,重重吐了口气,笑容里带着疲惫的安宁。
阿强一边吃一边嚷:“婶子,要是能天天这样,我宁可天天下地!”
母亲摇头:“你啊,光想着嘴巴的福。”
我靠在墙边,摊开本子,手指酸痛得几乎握不住笔,却还是一笔一划写下:
“第59天。烈日如火,汗水如雨。镰刀在手,麦子倒下,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踏实。父亲稳如山,母亲柔似水,阿强虽叫苦,却始终没退。土地教会人坚韧,麦浪教会人忍耐。今日,我终于明白,收获背后,写满了汗水与火光。”
写完,我合上本子,长舒一口气。夜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麦香与柴火气,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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