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铺的药香
皖南山里的青石镇,镇口的石板路尽头,有间不起眼的药铺,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写着“回春堂”三个字。药铺的掌柜姓秦,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镇上人都叫她秦大夫。秦大夫的父亲曾是当地有名的郎中,她从小跟着父亲识药、制药,一手针灸和草药方子,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这年清明,山里的雾气还没散,秦大夫正坐在药铺的柜台后,用小秤称着当归。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有当归的苦,黄芪的甘,薄荷的凉,混在一起,有种奇特的安神效果。柜台后的药柜,整整齐齐地摆着上百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字,有的字已经模糊,却透着股岁月的沉淀。
“秦大夫,您这儿有艾草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药铺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攥着个布包,脸上沾着泥,像是刚从山里跑出来的。
小姑娘叫丫蛋,是山后石头村的,她娘生了急病,发烧不退,村里的赤脚医生说用艾草熏一熏能缓解,让她来镇上买。“我……我只有这些钱。”丫蛋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枚硬币和一把山核桃,加起来也不够买半斤艾草。
秦大夫放下秤,看了看丫蛋通红的眼睛:“够了,跟我来拿。”她转身从药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抓了一大把晒干的艾草,又找了块油纸包好,“这艾草是去年新收的,药效好。回去用热水煮了,拿布蘸着擦身子,再熏熏屋子,记得让你娘多喝热水。”
丫蛋接过艾草,鼻子一酸:“谢谢您,秦大夫!等我爹从山里采了药卖了钱,就来还您!”
“不用还,”秦大夫从柜台下拿出个小纸包,里面是些退烧的草药,“这个也拿着,给你娘煎水喝,比单用艾草管用。”
丫蛋捧着艾草和药包,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山里跑,麻花辫在身后甩得飞快。秦大夫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石头村路远,来回得走四个时辰,这孩子怕是一夜没睡。
傍晚时分,丫蛋的爹背着个药篓,急匆匆地来到药铺。他是个憨厚的山里汉子,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激:“秦大夫,谢谢您救了孩子她娘!这是我今儿采的天麻,您收下,抵药钱。”
药篓里的天麻,个头匀称,纹路清晰,一看就是上好的干货。秦大夫知道,这是山里最值钱的药材之一。“太多了,”她从中挑了几支,“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去镇上卖了,给孩子娘买点营养品。”
汉子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走了。秦大夫把天麻放进药柜,想起自己年轻时,父亲也是这样,遇到家境困难的病人,总是分文不取,有时还会倒贴药材。父亲说,行医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救人,心不诚,药就不灵。
这年夏天,山里闹起了痢疾,不少人上吐下泻,石头村尤其严重。秦大夫背着药箱,跟着丫蛋爹去了石头村,挨家挨户地看病、送药。她用自己配的草药,煮成大锅汤,让村民们分着喝,又给重症病人扎针灸,忙得脚不沾地。
丫蛋一直跟在她身边,帮着烧火、递水、清洗针具。小姑娘学得快,看秦大夫扎针多了,竟也能说出几个穴位的名字。“秦大夫,您教我认药吧,我想跟您学医。”
秦大夫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扎足三里,闻言笑了:“学医苦,你不怕?”
“不怕!”丫蛋攥着拳头,“我娘说,您是活菩萨,我也想当活菩萨,救村里的人。”
秦大夫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缠着父亲学医。她点点头:“好,你先从认药开始,每天来药铺,我教你。”
从那以后,丫蛋每天天不亮就从山里赶来,帮秦大夫打扫药铺、晾晒药材,秦大夫则教她认药、辨药、制药。秦大夫教她,看药材要看颜色、闻气味、尝味道——当归要选油润的,黄芪要看断面的菊花心,薄荷要闻着清凉……
“这是金银花,”秦大夫拿起一朵干花,“能清热解毒,夏天泡水喝最好。你看它的颜色,黄白相间,所以叫金银花。”
丫蛋认真地记着,还找了个小本子,把每种药材的样子和功效都画下来,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一目了然。秦大夫看着她的本子,眼里满是欣慰。
药铺里有个石臼,是秦大夫父亲传下来的,用来捣药。丫蛋刚开始捣药时,总掌握不好力道,要么捣不碎,要么溅得满地都是。秦大夫就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轻重交替,让药材既能捣匀,又不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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