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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他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招月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周霁华的暴怒声。
“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周云川语音波澜不惊:“母亲不愿见你,你不用来找我。”
周霁华呵呵了两声:“周云川,你乐意了吧,破坏了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终于得逞了。”
周云川侧过脸看他,面上笑意淡淡:“你一手摧毁了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妄想享受齐人之美,你愿望落空了,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周霁华像是老鼠被踩中了尾巴,顿时暴跳如雷,随手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就要朝他甩去。
电光火石间,梁招月将自己手里的饭盒用力掷过去。
背后挨了一捶,周霁华不由自主一个踉跄,杯子从手中抛出去,在离周云川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落地砸碎。
而周霁华也因身体受控不住往前倾,他的脚好巧不巧就踩在那些破碎的玻璃渣上。
腾空落地的力度足够大,玻璃碎片穿透他的鞋底,没一会,一阵锥心刺骨的哀嚎声响彻病房。
梁招月顺势拦住闻声赶来的护士,以及保安。
她说明了情况,然后一脸无辜地指着病房里缩脚哀嚎的周霁华,说他们并不认识他,同时麻烦保安把他请出去,别打扰她丈夫的休息。
保安很是绅士地请了周霁华离开。
周霁华并不想离开,但玻璃扎破了他的脚,血迹滴落在干净的瓷砖上,怎么看怎么瘆人,况且是自己的身体受伤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离开时,他愤懑指着周云川,又再指着满脸无辜的梁招月,说:“等着,你母亲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我留了她这么多年,她别想和我撇清关系。”
话落,他在保安的扶持下,单腿跳着离开,同时快速说着英语,请求护士帮他找医生包扎脚底的伤口。
他们离开病房的那一瞬,梁招月拉着脸,面无表情地合上门。
她用的力度稍大,门有那么点用力甩上的意思。
她轻声呢喃:“晦气的东西。”
周云川恰好听到了,微微笑出声。
梁招月转身,不满地瞪着他:“他进来撒泼,你就让他进来,不知道叫保安把人轰出去吗?”
周云川说:“是我疏忽。”
气话归气话,但脸上的关心也是真的。
她避开一地的玻璃渣,绕到病床的另一侧,先是好好观察了他的脸和手,见没有任何新生的伤口,她又轻轻地掀开他的被子,然后是他的衣服,仔细地查看他的身体,不落过任何一处细节。
周云川没有说什么,极是配合她,甚至还有几分任她摆弄的意思。
梁招月仔细检查了好一会,见他的身体并无新添的皮外伤,莫名松了口气,一边把他衣服放下来抚平,一边说:“我们换个病房吧,又或者我给你找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看着。”
周云川嗯了声,说:“听你的,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梁招月轻轻掐了他一下的腰,说:“就知道哄我,你能不能对自己上心些。他要是真把那杯子砸到你,要是……”
他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下。
梁招月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尽数被淹没在喉咙。
他擡头,笑着看她:“你不是来了吗?你不会让我出事。”
他甚是笃定,仿佛真觉得有她在,一切都能化险为夷。梁招月眼眶没来由地一红,鼻腔也跟着泛酸,她说:“你别事后说漂亮话,也别拿自己冒险,你都是我的了,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稍作停顿,她又说:“去年你刚来深城找我时,我那么生气的情况下,都不忍心掐你一下,你还让他拿杯子摔你。”
周云川说:“好,是我不对。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他是不会,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周霁华接下来会做什么荒唐出格的事。
因此,将地上的玻璃渣打扫干净之后,梁招月立即联系徐明恒帮忙找保镖,然后是找医生询问周云川现在的情况是否适合转移病房。
医生建议暂时不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明恒那边也给答复了,保镖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
由于放心不下孟安安一人在国内,确定周云川这边没什么大碍之后,昨天傍晚徐明恒就回国了。
梁招月同他说了谢谢,挂断电话,她给宋教授打了通电话。
她是当着周云川的面打这通电话的,简单问好之后,她便说了周霁华和孟望夕的情况,随后问宋教授什么时候合适来和孟望夕谈谈。
宋教授那边随时都可以,梁招月便定下了明天下午相谈,届时她会去酒店接她过来。
梁招月忙完所有事情后,放下手机转过身,一杯温开水递到她面前。
周云川双手拿着玻璃杯,说:“累了吧,喝点水?”
梁招月接过,抿了两口,拿在手里,说:“我本来是打算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由你亲自出面帮阿姨完成这件事,可是他太过分了,我赌不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周云川说:“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我不该趁此高兴吗?”
梁招月握紧手中的杯子,问:“你高兴什么?”
周云川说:“有人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时刻紧张在意我,有个人愿意这么在乎我,我自然高兴。”
“那你能不能也让我高兴高兴?”
知道她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周云川跟她保证:“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不会让自己置于任何危险。”
-
隔天下午,梁招月先将孟望夕从八楼接来六楼。距离出事这么多天过去了,母子俩还没怎么好好聊过,梁招月给他们留出空间,随后前往伦敦大学国王学院。
此次宋教授是来这边交流研讨学习的,她行程安排比较松散,看着倒不像是过来学习的,反倒更像是过来度假的。
梁招月接到她,打过招呼后,将孟望夕和周霁华的一些资料递过去。
她没看,而是拿过放在手里掂量了好些会,才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小夕也真是能忍。”
看来她早就知情,梁招月有些意外。
宋教授看出了她的惊讶,为她解惑:“我和小夕很早前就认识了,只是这些年我们的生活重心有些不同,联系少了许多。”
一听这话,梁招月说:“那阿姨的事还麻烦您多费心了。”
她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梁招月数秒,就在梁招月疑惑为何她这么看自己时,便听到她说:“说起来也巧,当年云川为了你们的事,还来找过我一趟。”
她是离婚方面的专家,周云川找她目的何在,着实显然。
考虑到周云川和孟望夕一时半会大概也谈不完,梁招月想了想,说:“我方便和您谈会吗?”
宋教授一点也不诧异她会突然邀请自己,甚至是早就料到了,就等着她提。
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
咖啡厅坐落于街道旁,望向窗外,车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一幕不得不让梁招月想起那年,她一意孤行追到费城,就为了见周云川一面。那天下午,他们就约在沃顿商学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碰面。
位于街道上的咖啡厅,大都景色相同。
也不怪梁招月会触景生情。
落座后,梁招月搅着杯里的咖啡,久久未曾出声,而对面的宋教授也不着急,背靠椅子,端着咖啡不紧不慢抿着,偶尔她会望向窗外,目光停驻。
这样的沉寂大概维持了五分钟之久。
梁招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放下小汤匙,双手紧紧缠在一起搁在膝盖上,然后问:“他当年找您是因为我和他离婚的事吗?”
宋教授莞尔一笑,点点头,倾身将咖啡放在桌上,她又靠回背椅,说:“这些年他没少找过我,但每一次都是为的他母亲的事,那还是第一次他在我办公室坐了许久,然后问我,该怎么样离婚才能保证一个女人在婚姻里不受任何损失。”
因着这话,梁招月不可避免想到那份在她至今看来都是非常离谱的离婚协议。
宋教授像是知道她所想,说:“当时我是非常震惊的,这孩子因为父母的影响,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婚姻不感冒,我也没听说过他结婚的事,而且他如果真的结婚了,我应该收到他的喜糖才对,因此当时听他这么问,我以为是他朋友的事。”
梁招月声音很轻的:“我和他,我们最初结婚的原因有些……”她顿了下,想了老半天才找出一个相对比较柔和的词,“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宋教授又笑了,说:“他和我讲时,我确实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年轻人吗,总有些标新立异的想法,这并不奇怪。”
梁招月抿抿唇,脸颊微红。
宋教授又说:“可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他想应付他奶奶,办法有很多种。为了省事省心,他还有更好的选择让自己全身而退。”
梁招月一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宋教授说:“图省事的话,他奶奶给他安排的人选就够了。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选个方方面面都差不多的人,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是日久生情还是同床异梦,他们都会很和平地解决最初留下的导/火/索。”
见她垂眸,眉间略皱紧,宋教授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解释说:“我并不觉得你们身份差异过大,虽然这是事实,但这种东西太世俗了,物质上的东西距离可能太远,但精神上的遥远更是让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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