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几年冬
◎除了你谁知道是连着的。◎
陈甸甸跟齐昂的婚礼被定在了除夕。
这个日子还是陆铭千挑万选出来的。
他住在老宅,陈甸甸跟齐昂隔三差五开车过去跟他一起吃饭，跟着齐昂跟陆铭两位大厨，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简单的饭菜。
但大多时候都是陆铭把他俩赶出来,让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在厨房忙前忙后。
陈甸甸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每每吃着午餐，陆铭都会有些感叹说：“要不是甸甸在，平常齐昂都要预约。”
也有陆铭工作忙的时候，每次他闲下来,都会提前给齐昂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回平宜一趟。
主要就是为了看他，齐昂人倒是挺省心，大多数时候陆铭都不太管他,反正他自己心里清楚轻重缓急，也从来很有方向，让人放心。
陈甸甸就笑着说：“哪有,齐昂很想跟爸还有我,我们一家一起吃饭的,你平常也忙，齐昂也忙，就我不忙，爸,你年后如果打算待在平宜，咱们还是住在一块好，谁早下班谁做饭,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说完,陈甸甸又扫了一眼齐昂,眼神示意。
齐昂顿了下筷子，散然说：“嗯，你自己住有什么意思，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他又说：“还好意思说我，我每次去找你不都是把让我自己出去玩？”
陈甸甸又说：“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也算是一个小家了。”
陆铭笑的皱纹都起来了。
“好，行行。”
陈甸甸跟齐昂结婚的前几天，陆铭还回了一趟平宜，说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毕竟年关，随便聚聚。
过年之后都要走自己家的亲戚了，没时间。
去了大概两三天，陈甸甸还看到陆铭第一次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穿着挺随意的休闲装，跟着几个同样年龄的男人，正坐在露天的火锅店，热气腾腾，照片里的人脸上的笑意很浓。
他在某个雪夜独自回来的。
褪去厚重的军大衣，浑身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放在旁边的小声控灯亮起一些微弱的光，他扫了一眼，倒是也没开灯。
那天陈甸甸跟齐昂都睡的很沉。
只有在楼上房间酣睡的猫咪忽然醒来，蹦跳着跑向一楼迎接着陆铭。
拍拍是个挺粘人的性子，但大多数又很傲娇，只有看到别人伸出手，才会释放自己的热情扑过去。
这天倒是听到动静就下楼了，扒着陆铭不放，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他，才如此粘人。
他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一件看上去很古董的三枪中山装，黑色，显得肃穆，可陆铭的气质一项温和，整个人尽显儒雅。
靳明珠当初花了一个月的工资送给他这件衣服，就说他穿这件很好看。
他只舍得每逢过节穿。
“最近总是梦到她，她是不是想我了？”陆铭说，他又温和地笑着说，“也不知道她在
温润的声音散在冰冷漆黑的夜里，很快消逝不见。
……
陈甸甸还是第二天醒了才看到陆铭回来了的，瘪唇说：“爸，你怎么每次回来都不跟我说，下次我跟齐昂去接你。”
陆铭笑眼回头看着陈甸甸，心里开心，嘴上还是说着：“接什么接，打个车就回来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丢了不成。”
陈甸甸：“反正就是要接嘛，提前知道你回来，还能给你做顿饭，你回来就能吃。”
陆铭心里感慨，妥协地笑着：“好，下次一定。”
齐昂懒洋洋下楼走过去，揣着口袋撩起眼皮，声腔轻漫：“都没这么关心我，我出国一星期一共给我发了十条消息。”
他现在也记得那十条信息是什么。
气昂昂：【吃了/图片】
沉甸甸回复：【好。】
气昂昂：【下班了。】
沉甸甸：【好。】
气昂昂：【想跟你坐摩天轮/图片】
陈甸甸：【好。】
……
齐昂忍无可忍：【你复制的？】
陈甸甸：【好。】
齐昂：……
她事后解释说看成了上一条，当时在谈合作，又害怕他等消息，先回了一个。
又说：“你出差七天，我们每天晚上都打电话十二个小时，就差告诉你喝了几杯水见了多少个人了。”
“齐昂你真的很烦人！”
齐昂把电话挂了。
倒是没吵架，吵不起来。
齐昂当天订机票回来，半夜把人弄醒了，翻来覆去一整晚，第二天是周末，过程中陈甸甸也有点放任的意思。
陈甸甸朝他吐了吐舌头。
除夕那天结婚，陈甸甸身边除了黄周周跟邱梨两个朋友，还有两个平常交好的同事，以及已卸任的上司瞿南，甚至她还跟大学关系要好的室友联系上了。
她在纽约学设计，前段时间还作为特邀模特参加了著名品牌Goo的时装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开party，她一家都在纽约，特意回来参加了陈甸甸的婚礼。
齐昂身边的朋友更多，好多好多她都不认识，更别说一些想要攀谈的合作方了。
光是有过合作的各大品牌送的新婚礼，都要把家里堆满。
最后被齐昂打包全送回平宜别墅了。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她手捧鲜花，穿着坠着珍珠的洁白婚纱，眉眼带笑看着眼前的男人，听着誓词，跟齐昂举行完一场盛世婚礼。
结完婚他才摸了摸脸，说他太紧张，做不出什么表情。
婚礼现场流程被记者偷拍流了出去，在微博挂了两三天。
一些营销号甚至逐帧分析这场婚礼到底花了多少钱，各个装扮用的哪个奢牌，赚足了流量。
婚礼的最后，陈甸甸拉着陆铭，三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她想做成相框，放在客厅茶几上。
一天下来，她浑身疲惫，躺在床上累的不行，歪着头都要睡过去。
齐昂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不怎么会喝酒，也没怎么敬酒，等他回到房间去看，陈甸甸意外歪着脑袋趴在床边睡着了，那件沉重又漂亮的婚纱在此刻成了枷锁。
齐昂有些心疼，帮她把衣服脱了，陈甸甸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声音不太清晰：“一会还要出去呢。”
齐昂说：“有另外一件，先脱了睡一会。”
陈甸甸就说好。
结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途齐昂似乎叫过她，问她还想不想出去，陈甸甸摇了摇头，说好困。
之后他把黄周周叫了进来，说帮她卸一下妆。
脸上凉凉的。
黄周周趴在床边看陈甸甸，眼底带笑，给人卸干净，低声说了句。
“新婚快乐。”
她还要赶一会的飞机，陈甸甸这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醒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六点了，窗外昏暗，天色还没完全白，齐昂被她的动静吵醒，又一把勾着她的腰，一脸惺忪，还没完全醒神，紧紧抱着她含糊喊着：“老婆，早上好。”
陈甸甸也缓缓回抱住他的腰，伸出手描摹着他的眉眼，小声说：“你怎么没叫醒我。”
后面就剩他自己，应该会有点累。
说完，她又说：“哎？红包在哪。”
齐昂这才睁开眼，声音沙哑：“我给你包的么？那不是。”
“别人给的，我要数数多少钱，你不懂，这是仪式感。”
齐昂笑的喉结滚动，坐起身醒神了两秒，把那一堆全都扔在了床上，盘腿坐在旁边，看着陈甸甸还真兴致高昂地数起来了。
“我好有钱。”
“这就有钱了？”
“真钱更有实感。”
齐昂哦了一声，倏然说：“新婚夜什么时候补给我。”
陈甸甸说：“好心提醒你齐先生，我们领证是在一年前，你没有新婚夜了。”
“某人新婚夜还要跟我隔着睡，就差没说一句让我睡地板了。”
“哪有。”陈甸甸有点心虚，又说，“现在，你可以天天新婚夜了。”
齐昂盯着她没动，过了两秒，拉着人往自己怀里摁，倒是没做，陪着他睡了个回笼觉。
上午九点多，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刺目，这几天温度忽然拔高，下周可能又要开始持续的暴风雪。
俩人跟陆铭一同去了祭拜了靳明珠，前几天来过一次，陈甸甸觉得结婚第二天也理应来。
她跪着叫了她一声妈，说我跟齐昂结婚了，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开心，每年都会跟他一起来看您。
刚开口，陆铭反倒站在一旁红了眼。
回去之后，陈甸甸说过几天回去就帮陆铭把东西收拾回来。
她之前觉得陆铭也许更喜欢自己生活，毕竟他独居惯了，不太能习惯自己的生活范围内有别人出没。
但又觉得，又有谁不喜欢有人陪伴，别墅这么大，腾出来一层给他都可以。
还没等回去，齐昂倒先因工作去了京北出差。
一大早，陈甸甸洗漱完，晚上熬夜追剧的缘故，时间已过十点。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是特别好，阴沉沉雾蒙蒙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路上湿漉漉一片，不知道是早晨的露水还是昨晚下的雨。
她抱着拍拍去了客厅，看着餐桌上还留着凉掉的早餐，吃了两口，又叫了两声，也没见陆铭的影子。
她没多在意，坐在客厅沙发，抱着手机给齐昂发消息，他说在开会，陈甸甸就自己选了一个电影来看。
一直到中午，陆铭也没回来。
往常他就算是沉迷象棋，也都会回来吃午饭，除非是齐昂在家，会放任他俩去吃。
她低眸看着怀里蔫巴巴的猫咪，一种莫名恐慌的情绪上头，她浑身绷紧起来，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眼神下意识往门外下起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猛然站起身，抿紧唇给陆铭发信息，没人回，打电话也没打通，着急忙慌给齐昂打了过去。
齐昂一时之间没吭声，过了两秒，说：“我现在回去。”
声音里也难以掩盖一些错愕跟急促。
陈甸甸捏着手机，手指都攥紧了。
她问齐昂要不要报警。
齐昂说，别害怕。
陆铭自杀了。
在靳明珠的墓碑前。
齐昂飞回平宜后，给他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才知道他生了病，做手术需要很长时间的临床治疗，医生告诉他按照现有的国内医疗手段，手术成功率有七成。
他却连问都没问，没想要治。
这个消息除非他死了，禁止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毕竟，他的身体情况直接关联着公司的股价变动，他也清晰地知道齐昂跟陈甸甸知道后，会放掉手头所有的工作来照顾他。
齐昂知道他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好，以前每每从陆铭的眼里看出那些难以压制的感伤时，都很不明白陆铭为什么会这样喜欢靳明珠，他们明明认识的没有很久，却喜欢到失去她，就好像人生失去方向。
而后他想到陈甸甸，又不敢感同身受去对比。
陆铭火化在元宵节的第二天，元宵节明明是个应该团圆的日子。
陆铭却在遗书里说，他能跟靳明珠团圆就好了，不知道在地下她是否跟他亲生父亲安好。
他又说，还是在元宵节的第二天吧，他不打扰他们。
也不用跟她的墓碑放在一起，但叮嘱说，把他的骨灰撒在西城海边，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又说，记得多哄甸甸，她肯定会哭。
猜的很对，警察找到陆铭的尸体时，陈甸甸哭的眼睛都红了，扬骨灰那天，眼睛红肿到眼白满是血丝，嗓子哑到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又说他其实没跟陈甸甸重逢之前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就算是他们知道也没用，他一直没什么活着的动力，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活着也是痛苦。
见到齐昂能够接手公司，跟陈甸甸结了婚，他也就安心去了。
从西城离开那天下了雨，天色阴沉，整个世界褪了色。
齐昂拢着陈甸甸削瘦的肩膀，两人穿着一身黑，举着一把黑伞站在墓碑前，看着面前和蔼和亲的照片，胸口闷的喘不过气。
一直过去了很久，陈甸甸才慢慢接受了陆铭去世的事情。
日子往前走。
陈甸甸之前做的一款剧本杀的校园题材本子被本公司买了影视版权，她作为主要负责人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投资跟拍摄进度。
陈甸甸一直在犹豫，这个本子是因为be令人惋惜的结局才冷门爆出圈，她却很不喜欢be的结局，犹豫了些许天，他还是改成了比较偏he的开放式结局。
因为要拉投资，她经常出差，忙的晕头转向。
不过她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个挺有趣的朋友，陈甸甸是认识了她一两个月才知道她是风投企业龙头创远资本的大小姐，真正的顶级豪门公主，前年从华盛顿留学回来，个性虽蛮横娇纵，但却十分聪慧，年纪轻轻便在公司拿下了不少项目。
陈甸甸跟她认识完全是因为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冷门番的男二，冷的她偶尔会产粮发到老福特。
她又是个特别爱写剧情的人，对比其他千篇一律的同人番，算是一个稀少又高质量的大佬。
最开始关注她的人就是她。
半年下去，即便是默认id，她在老福特的粉丝量也已经达到了五十万。
为了盯着同人周边的打版，跟盛栖见面的。
她在她面前没什么架子，两人的交流也止步于同时喜欢一个纸片人上。
偶尔她因为要拉投资代言的事情忙到晕头转向，顾不上跟她的闲聊，她就很不能理解问她：“你老公不是齐昂吗？他不给你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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