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顿了顿,声音似乎有些艰涩,但还是说了下去:“老臣……细思之下,亦觉张侍郎或有其过人之处。剿匪安民,钱粮调度,抚恤流民,亦是重中之重。或许……张侍郎确能胜任。”
他再次深深一揖:“老臣……附议柳相之荐!请陛下……准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惊呆了!无论是柳越一党的官员,还是将门勋贵,甚至那些中立的大臣,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殿中那个低着头的魁梧身影。
武安侯秦元……服软了?他……他竟然同意了让张昭去当钦差?
柳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意外。他太了解秦元了,这老匹夫向来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宁折不弯。今日……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柳越一党的官员们,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之色!赢了!彻底赢了!连最难啃的骨头都低头了!
他们立刻纷纷出列,山呼海啸般附和:
“陛下!武安侯深明大义!臣等附议!”
“请陛下册封张侍郎为钦差大臣,即刻启程,赴巴郡剿匪安民!”
而将门一派的武将们,则是个个面露错愕与不解,纷纷看向秦元,不明白他为何要临阵退缩。
龙椅之上,乾帝萧景贞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秦元,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最终,他缓缓开口,一锤定音!
“既然武安侯亦无异议……那便如此吧。”
他目光转向吏部右侍郎张昭:“张昭。”
张昭强压着心中的狂喜,立刻出班跪倒:“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代天巡狩,督办巴郡剿匪安民事宜!赐你天子节钺,准你节制巴郡及周边州府兵马,调拨钱粮,便宜行事!遇贪官污吏、通匪奸宄,可先斩后奏!”
张昭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颤音:“臣!张昭!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柳越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与张昭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们赢了!
赢得了这场关键的胜利!
然而,就在柳越躬身领旨,以为大局已定之时。
乾帝那平淡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嗯……巴郡路途遥远,山势险峻,匪患猖獗。钦差办案,安全为重。”
他看似随意地,将目光转向了秦元。
“秦爱卿,你便从京营玄武卫中,挑选五百精锐,由你亲自挑选的将领统带,一路护送张钦差,前往巴郡上任吧。”
“务必,要确保张爱卿,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柳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是保护?
还是……监视?!
是给钦差的仪仗?
还是……给陈锋送去的援兵和护身符?!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而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已经认命的秦元,则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虎目之中,闪过一丝璀璨的精光!
他上前一步,对着御座,重重抱拳,声如洪钟!
“臣,遵旨!”
退朝之后,百官心思各异,纷纷三三两两地离去。柳相一派,虽然成功地安插了自己的人,并手握大义和实权,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皇帝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命令,如同一根看不见的鱼刺,狠狠地卡在了他们的喉咙里。
柳越一派的官员们,脸上虽然还挂着胜利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下,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和不安。看似他们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成功安插了自己的人,并手握大义和实权。但皇帝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少数心思缜密、嗅觉灵敏的官员,则从皇帝那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命令中,嗅到了极其不寻常的味道。他们交换着眼神,沉默着快步离开,心中翻江倒海。
派京营的精锐护送?还是玄武卫的精锐?
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这是给钦差的仪仗,还是……给陈锋的援兵?!
皇帝的这一手,实在是太高明了。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看似随手落下的一颗闲子,却瞬间让整个棋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杀机四伏。
武安侯府的马车上。
秦元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坐垫上,一言不发。
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弧度。
『陛下啊陛下……您这帝王心术,当真是玩得炉火纯青。』
『只是,您大概也想不到。这盘棋,除了您和柳越,还有人……也想入局吧?』
他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十四皇子府里,那个年轻人眼中,闪过的同样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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