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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朝午后(公元7年8月27日下午,晴朗,气温28c,湿度50%)
公元七年八月二十七日的下午,记朝的天空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透明的湛蓝,只是日光相较于正午,略微西斜,带上了一抹慵懒的金黄。气温回升至二十八度,湿度维持在百分之五十,干爽的秋风依旧拂过大地,卷起细微的尘土,带来了远方山野间草木被晒暖后的干燥芬芳。都城广州的宫殿群在斜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午后的政务或许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市井的喧嚣也重新泛起,带着一丝午睡初醒后的活力。而在河南区湖州城,阳光将那座经历了惊心动魄搏杀的擂台照得一片明亮,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的血腥、汗水和呐喊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空气中,尘土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人群中散发出的紧张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冲突之后的气息。整个王朝,从北到南,都沉浸在这片秋日下午的温暖与明亮之中,但在湖州城的这条主街上,温暖之下却是冰冷的绝望与即将爆发的最后疯狂。三百字的篇幅,勾勒出的是记朝在一个看似平静的下午,那局部即将上演最终决绝的紧张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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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演凌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擂台冰冷的木板上,身上压着数名健壮百姓的手臂和膝盖,粗糙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他破损的衣衫,陷入皮肉,带来阵阵刺痛。他勉强抬起头,视野所及,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腿、鄙夷或恐惧的面孔、以及闪烁着寒光的士兵枪尖。成百上千的人,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肉墙,将他紧紧围困在中心,水泄不通。阳光刺眼,但他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冰冷和黑暗。
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为之奋斗半生、赖以生存、甚至引以为傲的刺客身份,难道就要在此刻,以如此狼狈不堪的方式,彻底终结了吗?过往那些在阴影中穿梭、于生死边缘完成任务后获取酬金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与眼前这屈辱的景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不……不……不——”他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声音破碎,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难道……难道我的刺客生涯……我的职业……真的要做到头了吗?就在这里?以这种方式?”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定格在站在他面前,正由侍从整理着破损锦袍、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居高临下神色的四皇子华洋身上。他知道,审判即将来临。而审判者,正是这个他之前试图擒拿、换取赏金的目标。
一种混合着恐惧、屈辱和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让他挣扎着,用尽力气仰起头,对着华洋,也对着周围那些掌控他命运的人们,发出了近乎哀鸣的乞求: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审判我!”他的声音因激动和缺氧而颤抖,“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想……想弄点钱!求求你们……别审判我!放了我!我保证立刻离开湖州城,永远不再回来!求你们了!”
这与他之前那副疯狂、凶狠、睥睨一切的模样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剥去了刺客的外壳,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可怜虫。然而,他的乞求在四皇子华洋听来,不过是失败者毫无意义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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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华洋轻轻推开正在为他擦拭脸上汗渍和灰尘的侍从,向前迈了一步。他刻意挺直了腰板,尽管内息依旧紊乱,体力尚未恢复,但他努力维持着皇室成员应有的威仪。他俯视着脚下被紧紧捆绑、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演凌,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被打扰、被冒犯后的愠怒,以及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逐渐复苏的优越感。
“审判?”华洋嗤笑一声,声音刻意拔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不,你现在还不配用‘审判’这么正式的词。本皇子现在做的,是惩罚!是对你胆大包天、竟敢公然袭击、意图伤害皇室成员的狂妄行为的惩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静默的人群,仿佛在宣示自己的权威,然后继续用带着讥讽和冷酷的语调说道:“我本不想与你这般蝼蚁过多纠缠,甚至之前还想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可你偏偏不识抬举,非要作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皇子的底线!甚至打伤了这么多兵士和百姓!今日,若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皇室威严何存?!”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演凌,声音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故此,今日,我华洋,便以记朝皇室四皇子的身份,在此对你做出裁决!”
听到“裁决”二字,演凌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他再次挣扎起来,嘶声喊道:“不!你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凌族的人!你们不能私自用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华洋冷冷地打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的身份,你的理由,在袭击皇子的罪行面前,都毫无意义。听着,这就是你的下场——”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环视四周,享受着这种宣判的权力感,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将判决掷出:
“今日,我将判你——监禁二十六年!关入湖州城水牢最深处,不见天日!二十六年刑满之后,拖出牢门,即刻问斩!”
“二十六年……问斩……”这几个字如同最沉重的丧钟,在演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二十六年漫长的囚禁,如同活着的死亡,最终却依旧逃不过身首异处的结局!这不仅仅是惩罚,这是要从精神和肉体上将他彻底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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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华洋那冰冷的、如同最终宣判的刑期,像是一把无形的巨锤,彻底砸碎了演凌心中仅存的、属于理性范畴的恐惧和乞求。在那一瞬间,他感觉不仅仅是天塌了下来,而是整个世界的色彩和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
然而,华洋错了。他预想中对方会崩溃大哭、磕头求饶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极致的绝望,如同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并未断裂,而是触发了生命体最底层、最原始、也是最强大的生存本能!
就在那刑期宣判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的刹那,演凌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极其清晰地闪过了几个画面——他那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儿子演验,那哭泣的小脸;他那脾气火爆却与他相依为命的夫人冰齐双,那瞪着他的、带着担忧和愤怒的眼神;还有那个虽然简陋,但曾给予他短暂温暖和归属感的宅院……
他不能死!他更不能被关二十六年!如果他完了,他的家就完了!验儿怎么办?夫人怎么办?他们孤儿寡母,在这世道上如何生存?凌族的任务失败,家族是否会迁怒于他们?巨大的责任感和对家人安危的深切担忧,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瞬间注入了他近乎枯竭的心脏!
“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仿佛来自洪荒猛兽的咆哮,猛地从演凌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中蕴含的不再是绝望,而是无穷的愤怒、不甘以及对生存的极致渴望!
在这一刻,他身体内某种神秘的闸门被轰然冲开!潜藏在生命最深处的力量被彻底唤醒!肾上腺如同失控般疯狂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与此同时,大脑中枢也释放出强大的、足以暂时屏蔽一切痛苦的镇痛物质!
一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身体深处汹涌而出!原本因力竭而酸软无比的肌肉,瞬间贲张鼓起,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原本沉重如灌铅的四肢,此刻轻灵得仿佛不受地心引力束缚;原本因伤痛而模糊的意识,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和冰冷,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突破!突破这该死的重围!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家!
“轰!”
在周围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原本被数名壮汉死死压住、捆得像粽子一样的演凌,身体猛地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剧烈膨胀、弓起!那足以束缚蛮牛的粗糙绳索,在他骤然爆发的巨力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甚至有几处应声崩断!
压在他身上的那几个百姓,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惊呼声中,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般,被狠狠地震飞出去,撞入了后方的人群,引起一片混乱!
演凌,这个本该是待宰的囚徒,在生存本能和生理极限的驱动下,竟然在瞬间挣脱了部分束缚,爆发出远超他巅峰时期的力量!他双目赤红,血丝密布,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一个方向——那看似最薄弱的人群缺口!他想要做的,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突破这成百上千人组成的、象征着绝境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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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朝暮色(公元7年8月27日傍晚,晴朗,气温28c,湿度50%)
公元七年八月二十七日的傍晚,记朝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如同打翻的暖色颜料在天际肆意流淌。日光虽已西斜,热度却未完全散去,气温维持在二十八度,湿度百分之五十,干燥的晚风带来一丝白昼将尽的凉意。都城广州的宫阙笼罩在暮色之中,结束了一天政务的官员们或许正踏上归家的路途,市井间的灯火次第亮起,炊烟袅袅,混合着食物香气,预示着夜晚的宁静即将降临。而在河南区湖州城,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涂抹上一层悲壮而温暖的色调,城墙、屋瓦、街道,乃至那座一片狼藉的擂台,都沉浸在这片昏黄的光影里。空气中,尘土尚未完全落定,混合着汗味、淡淡的血腥以及人群散后留下的杂乱气息,构成了一幅冲突过后特有的、带着残响的画卷。整个王朝,从北到南,都在这片暮色中缓缓沉淀着白日的喧嚣,但在湖州城,这沉淀的过程却伴随着一场源于生命本能的、最为激烈和绝望的最终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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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声从被缚的刺客演凌口中爆发出来时,整个场面瞬间从有序的围捕变成了失控的炼狱!他体内那被生存本能彻底激活的、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势不可挡!
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一台纯粹为突破而生的、燃烧着生命之火的机器。双腿猛地蹬地,那坚实擂台的红毯在他脚下寸寸撕裂,木屑纷飞!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残影,速度飙升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远超常人极限,如同一支离弦的、燃烧着的箭矢,以决绝的姿态冲向那看似密不透风的人墙!
成百上千的围观者和士兵,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下意识的反应仍然是拦截!尤其是那几百名奉命维持秩序、捉拿狂徒的士兵,他们深知若让这冒犯了皇家威严的刺客逃脱,他们将面临何等严厉的责罚。“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以冒犯皇家之罪,格杀勿论!”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与士兵们冲锋的呐喊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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