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靠户部零散统计,既缺系统性,又易滞后。
朕决意设立‘统计局’,归户部管辖,专司全国数据统筹。”
苏琦眉头微蹙,脸上难掩疑惑,以往户部虽无专门统计部门,却也能汇总数据,如今单独设局,他一时没摸清皇上的深层考量,却也不敢贸然发问,只躬身静候下文。
弘历似看穿他的心思,却没多解释,接过李玉递来的纸笔,寥寥数笔列出核心统计类目,字句清晰。
“其一,民生数据,各地每月粮、油、布、煤的市价,甚至蜂窝煤、食盐的销量,按府县细分上报,若有一地粮价骤涨,立刻查是天灾减产还是商户囤积。
其二,产业数据,煤炭、生铁、水泥的月产量,纺织厂织机数量、中华银行的信贷发放额,都要逐厂核计,不许有半点虚报。
其三,基础数据,除了人口动态,新增企业数量、移民迁徙流向也要摸清,内地迁去扶南、安东两省的百姓有多少,带去多少农具、开垦多少良田,都得记在账上。”
苏琦听得心头一亮,连忙躬身:“皇上设统计局,是给新政装了‘千里眼’啊!
臣这就从户部挑拣精通算术、素以严谨着称的官员,再从清华大学遴选学过西洋统计法的学子,让他们牵头拟定章程,确保数据真实、上报及时,绝不让‘糊涂账’耽误新政。”
弘历微微颔首,又补了一句关键。
“统计局不光要‘记数据’,更要‘析数据’。
每月汇总后,需对比上月、去年同期,比如某地生铁产量突然降了三成,要查是铁矿石供不上,还是工坊炉温出了问题。
某地商户注销多了,要看是税负重,还是客源少。
分析结果直接呈朕,再抄送内阁,让各部门施策有依据。”
“臣遵旨!”苏琦应声。
待弘历话音落定,苏琦斟酌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皇上,有件事臣需如实禀报,自去年底开放粤、闽、浙三省通商,至今已有两月,西洋商人在口岸开的钟表、琉璃、纺织工坊已逾三十家。”
苏琦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
“这些西洋商户造的货确实精巧,钟表镶了珐琅、走时精准,琉璃器透光似冰,纺织品还织了西洋纹样,新奇又耐穿。
如今西洋商人带着货物深入粤、闽、浙三省府县,走街串巷推销,短短时日,这些洋货就成了百姓争相购买的新鲜物件,在三地掀起了一股抢购热潮。
不少本土商贾抱怨,说‘西洋货太多,本土生意做不下去’,粤闽两地已有二十多家商户注销,甚至还有人堵在巡抚衙门外请愿,恳请朝廷限制西洋人活动范围。”
弘历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指尖摩挲着盏沿,目光扫过苏琦紧绷的神色,忽然轻笑一声。
“‘西洋货冲击本土’?苏爱卿,你再细想想,那些抱怨的商贾,以往是不是多靠转卖西洋货谋生?”
苏琦心头一震,连忙躬身。
“皇上明察!臣查过,这些商户里,八成以上都是做洋货转卖的,如今西洋人可以深入内地,他们确实没了中间差价可赚。”
弘历放下茶盏,语气多了几分通透。
“所以他们不满的,不是西洋货多,是断了倒卖的财路。
嘴上喊着‘护本土生意’,实则是想守着旧路赚安稳钱,不愿自己开厂、学技艺罢了。”
苏琦连忙躬身叩首,语气满是敬佩。
“皇上圣明!一语道破症结,臣此前竟未看透这些商贾的心思!”
弘历指尖轻轻敲击御案,语气渐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即刻传旨给粤、闽、浙三省巡抚,此事没有商量余地,外商企业按约经营,朝廷既不会限制其活动,也不会纵容本土商贾守着旧路抱怨。”
弘历顿了顿,又道:“让巡抚们告诉那些抱怨的商户,想活下去,要么主动学习西洋技艺改良工艺,要么联合起来开大厂降成本,朝廷可以让中华银行给他们低息贷款,也能让清华大学的学子去指导技术。
但若只想着靠倒卖赚差价,不愿变革,那被市场淘汰也是迟早的事。”
“臣遵旨!”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