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缓缓颔首,沉声道。
“图书馆、烈士陵园,皆是立民心、固国本的新政要项,半分容不得懈怠。”
弘历抬眼扫过苏琦,目光锐利。
“若有人敢在工程里偷工减料、中饱私囊,无论是监管官员还是施工工匠,无需奏请,直接判凌迟之刑,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苏琦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垂首,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臣已从户部遴选数十余名精于核算、素有清名的主事,分赴各省驻场监管,每一笔款项拨付、每一批物料采购,都需监管官员签字画押方可执行。
审计局马齐大人也已抽调百名审计官,同步核查各地财务流水,从木料单价到人工成本,逐项比对市价,稍有偏差便立刻彻查,断不会给贪腐之徒可乘之机。”
弘历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热气氤氲中,眼神依旧清明。
“你二人监管是明线,朕会另外派遣密探,乔装成工匠、商贩潜入工地,暗中核验工程质量,一旦查实问题,明线监管者与暗线核查者会双线对证,到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
苏琦连忙叩首:“臣定当严督手下,绝不让监管流于形式!若真有失职者,臣愿与他们一同领罪,以谢皇上信任!”
弘历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御案上的空白处,目光落在苏琦身上。
“此前令你牵头的全国人口普查,如今进展到哪一步了?”
苏琦眼中瞬间亮起喜色,连忙上前半步,语气难掩振奋。
“托皇上新政的福!这些年朝廷免了丁银、推了土地新政,原先被豪绅隐匿的佃户,如今有了自己的田亩,再不用藏着掖着,纷纷主动到县衙登记。
连西南山区那些以往‘不入册’的茶农、猎户,也都带着家小来补录信息。”
苏琦顿了顿,又道:“目前除西藏、蒙古及西南部分边疆地区,汉地十八省的普查已基本收尾。
截至上月,全国已核发居民身份码一亿七千八百余万张,这数字比三年前统计的一亿五千三百万,足足多了两千五百万!”
弘历嘴角终于绽开一抹真切的笑意,目光满是欣慰。
“一亿七千八百万……这多出的两千五百万,可不是纸上数字,是百姓把压在心底的顾虑真正放下了。”
弘历放下茶盏,语气渐沉,字句都透着对过往积弊的通透洞察。
“以往民间私藏人口,背后藏着三层难言之苦。
其一,是丁银之累,历朝丁税按人头征收,豪绅地主勾结地方官吏,要么瞒报自家丁口,要么把税负转嫁到佃户身上,一户若有三四丁,整年收成不够缴丁银,只能把幼子、旁支藏起来,谎称‘早夭’‘无后’。
其二,是户籍之困,流民、山区茶农、滩涂渔民本就没有正经户籍,官府既不承认他们的生计,还常以‘无籍之民’为由强征徭役,藏起来才能躲掉无端的盘剥。
其三,是豪强之逼,不少地方宗族势力庞大,把旁支族人、佃户登记在自家名下,既垄断劳力耕种私田,又借着‘人丁兴旺’操控乡政,那些被隐匿的人,连婚嫁、择业都由豪强说了算,跟奴仆没什么两样。”
说到这儿,弘历眼底掠过一丝对旧弊的冷意,又很快被暖意取代。
“如今免了丁银,土地新政让佃户有了自己的田亩,居民身份码又能当‘护身符’,凭码能领救济粮、入学堂、办企业,甚至能去中华银行贷钱谋生,百姓再没了藏人的理由。
这两千五百万,既是人口账的实底,更是民心向背的明证啊。”
苏琦连忙躬身附和:“皇上看得透彻!臣核查数据时,不少县丞奏报,有老佃户拿着身份码哭着说‘活了六十年,总算不是豪绅家的“隐户”,是大清正经的子民了’。
西南茶农更是主动把散居山林的族人都唤来登记,说‘有了身份,就能用新茶种换钱,不用再被茶商压价’。”
弘历微微颔首。
“后续边疆普查要格外留意,西藏刚平叛,带着粮种、药材去,先帮百姓解决生计,再慢慢核人口,绝不能再出‘为查人口逼走百姓’的事。”
“臣遵旨!”苏琦重重应下。
弘历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深谋远虑。
“如今农业有暖棚种菜、高产作物落地,手工业有纺织工坊、水泥钢铁工厂连番扩产,商业更有海贸通南洋、银行揽储蓄,看似一派繁荣,但没有精准数据托底,政策就像摸黑走路,不知粮价是否稳得住、工坊产能够不够、商户经营难不难,调整时难免抓不住要害。”
弘历抬眼看向苏琦,眼神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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