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内心哀嚎:“我的三十年陈酿啊!”
但他也瞬间明白了张幼于的底气。
这老小子太懂了!
什么诗词歌赋传播最快?
就是这种俚俗小调!
今天这事要是不赶紧平息,明天全大明的街头巷尾,哼唱的就是这两首了。
这就好比在后世网络时代,正儿八经发篇论文没人看,但要是做成鬼畜视频,瞬间就能冲上热搜榜首。
复古派“文会雅集”的新闻,哪扛得住这种病毒式传播的冲击?
不要觉得不可能,你就想想那个网络不发达,甚至座机都算奢侈品的年代,全国上下都会唱一首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校长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回头一看学校就没了。”
园主冯时可再也坐不住了,拉着张幼于的哥哥张凤翼,急匆匆赶了出来,挥手驱散了壮汉家丁。
“张二爷!我的张二哥!”冯时可一脸苦瓜相,“您非要搅黄这文会不可吗?”
张幼于鼻孔朝天,懒得搭理。
张凤翼先向戚继光行礼致歉,然后对弟弟说:“二弟,让乐班散了吧,老盟主请你进去。”
“不行!”张幼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请乐人花了五十两,说好唱一天!”
“现在让人走,工钱照付,我还得赔违约金,里外里亏一百两,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冯时可只想尽快息事宁人,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过去:“我补!我补总行了吧!”
张幼于立马变脸,笑呵呵地收下,顺手递给赵姬一个眼神。
赵姬心领神会,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乐班头领:“十两是工钱,另外十两是冯八爷赏的!”
乐班头领高声大喊:“谢冯八爷赏银十两!”
冯时可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十两?我特么张幼于给了一百两!
明天全苏州都会说我冯八爷抠门抠到姥姥家了!
走进竹林,冯时可气得直哆嗦:“老疯子!你连我都坑?”
张幼于却一本正经地安慰:“冯兄,往好处想。”
“第一,这两首歌必火,你花一百两就冠名赞助,偷着乐吧。”
“你今天办文会花了几千两,能有我这传播效果?”
“第二,”张幼于继续忽悠,“你回松江,找队乐人赏一百两,就说苏州乐人只值十两,但松江的值一百两,松江父老还不把你夸上天?”
冯时可咬牙切齿:“我……我谢谢你全家!”
松江倒是把我夸上天了,但我住在苏州府,我以后还出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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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小桥流水,假山亭台,等级森严。
张幼于对戚继光耳语:“师兄,你去桥头站着,效仿张飞据水断桥,今日我给你扬名!”
“你叫张献翼,你才像张翼德!”
戚继光虽一脸黑线,但还是依言站定,威仪自成。
假山上,王世贞本想和戚继光打招呼,但被汪道贯拦住。
“盟主,元敬先生今日是对方护卫,您亲自迎接不合礼数,待我去探探口风。”
汪道贯隔空拱手:“元敬词宗先生,别来无恙,家兄时常念叨您呐。”
汪道贯暗示戚继光:咱们才是一边的,别站错队。
戚继光心知肚明,朗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戚某今日只保幼于安全,文事不预!”
汪道贯放心了:“先生多虑,今日以文会友。”
另一边,赵姬小声问张幼于:“元敬先生是张飞,那我扮谁?”
张幼于笑答:“巾帼不让须眉。”
花魁不是光有姿色就行,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都要懂。
所以赵姬一听,就知道张幼于说的是梁红玉。
赵姬美目流转:“那你今日便是韩世忠,要演一出大破金兵?”
张幼于摇头,神秘一笑:“不,今日我乃……卧龙散人。”
恰在此时,汪道贯看到张幼于站在赵姬侧后方,出声讥讽:“啧啧,天下闻名的张幼于,竟需躲在女子身后?”
张幼于不气不恼,反而又后退半步,彻底站在赵姬身后,高声宣言:
“宋有梁红玉击鼓战金山,我大明亦有赵女侠单刀护知己!”
“此女乃常山赵子龙后人,天下第一女侠赵姬,今日特来护我周全。”
“巾帼不让须眉,岂是你们这些只知狎妓饮酒的腐儒能懂的?”
赵姬闻言,感动得差点真哭出来,拼命忍住,维持高冷女侠人设。
赵姬名字不叫姬,这个姬是指高档妓女,也就是俗称的花魁。
她也不是赵子龙的后代,甚至都不姓赵,她的赵姓是老鸨子取的。
园内自然有人认出她是秦淮花魁,但碍于规矩,无人点破。
今日之后,她这“女侠”名头是成为美谈还是笑话,全看张幼于接下来一搏了。
汪道贯见挑衅无效,便直入主题:“幼于先生,既来文会,不知是想切磋诗词,还是辩论时政?”
复古派早已得知汪道贯张幼于今天砸场子,无非是想以各种诡辩证明《金瓶梅》是两位老盟主或复古派骨干所写。
又或者证明复古派写诗仿汉唐,却写不出汉唐韵味,是因为汉唐诗人下马写诗、上马杀敌,而复古派的人只会写诗罢了。
汪道贯心中冷笑,复古派早已备好万全之策,等着张幼于掉进预设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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