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将闵荣的话听进了心里,暗自思忖起来。
的确,瑾妃娘娘似乎已有好些时日未曾来过福宁殿了。这两日倒是破天荒的,连平日并不常往御前凑的顺妃,都遣了身边的晓蝶姑娘来送过两回点心。反观瑾妃和纯贵妃身边的几位则都没来过,他都有两三日没和绿柳姑娘说过话了......
在这后宫之中,等级森严,人心更是微妙。上至御前侍奉的宫女内侍,下至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杂役,乃至以卫英为首的御前侍卫,对于常伴圣驾左右的众位嫔妃,心底都免不了有一番观察与比较。
哪位娘娘近来得宠,又是因何缘由得宠;哪位娘娘家世显赫,为人是谦和温婉,还是行事骄纵、不好相与;哪位娘娘出手大方,待下最为宽厚体恤,赏赐从不吝啬;又有哪位娘娘愚钝短视,蠢不可及,见着了最好悄然绕道,以免无端惹上是非......
人人心里都揣着一杆无形的秤,默默衡量着利弊,这在见惯风云变幻的宫墙之内,几乎是心照不宣的生存之道。
而在内侍省监(御前大总管)景明心中的那杆秤上,首当其冲、分量最重的,无疑是瑾妃。这是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甚至需要在不逾越规矩的前提下,隐隐为其行些方便的主儿。无他,景明自八岁净身入宫便被拨到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身边伺候,近二十年来,他看得分明,除了已故的庆大小姐,唯有瑾妃在皇上心中占据着最重的份量,无人能及。况且,瑾妃还诞下了皇长子。
另外一位需得小心周全的,便是纯贵妃。
缘由也简单得很——贵妃娘娘给的实在太多了,且这份“大方”往往给得恰到好处,令人无法拒绝,又倍感体面。
再其次,便是顺妃。
这三位娘娘,是必须时时维系着,无论明里暗里都绝不能怠慢得罪的。
至于皇后娘娘……
起码到了眼下皇上心神不宁的时刻,就连素来周全的闵荣,心底都绝不会生出半分要去仁明殿请皇后过来的念头。其中的微妙,不言自明。
见景明意动,闵荣便顺势道:“奴婢这就去灵粹宫请瑾妃娘娘。”
结果,下一刻,一柄雪白的拂尘已轻巧地拦在了她身前。
“皇上眼下离不得可靠之人,姑姑且留在福宁殿仔细守着皇上。”景明整了整衣袍,“至于灵粹宫.....咱家亲自去。”
闵荣:“......”
什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便是了。
御前尚仪的名头虽听着光鲜,但到底比不得内侍省监,景明才是正儿八经的内廷高阶官首。
......
灵粹宫,粹玉堂。
孟姝此刻正闲适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一本书卷,是她托云夫人寻来的西南风俗地志。书中囿于官修体例,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记述巫蛊之道,却也详尽收录了诸多光怪陆离的民间传闻与地方轶事。
她读得颇为入神,试图从字里行间捕捉一丝半缕可能与当前局面相关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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