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止下值当晚,临安侯府。
云归院内,灯火通明。
云夫人坐于书案前,身形在跳跃的烛光下凝然不动。她俯首凝视着孟姝写来的那封密信,沉吟良久,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
案旁,放着一本边缘染着暗沉血迹的册子。
静立在下首听候吩咐的,正是专程从临安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沐风,唐临的心腹小厮。
云夫人将书信丢入面前的铜炭盆中,余烬犹自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红光,映照着她晦暗不明的侧脸,仿佛与她此刻心中的思量一同起伏不定。
“宝莲姑娘如今可还好?”
沐风俯身禀道:“回夫人,万幸也是凑巧。秦三小姐当时找到咱们的队伍,正是范掌柜的运粮队。范掌柜当机立断,已将三小姐安然护送至临安。只是......”
“秦知府至今还不知他的女儿还活着吧。”
云夫人打断他,语气笃定,而非疑问。
“夫人明鉴。”沐风道:“秦知府府上...并未大张旗鼓派人手寻找。倒是秦公子,私下派出了不少心腹。秦三小姐坚称不愿返回秦府,言道...恐再累及娘家。眼下,少夫人已将她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三小姐身上虽受了些伤,但经诊治,已暂无大碍,请夫人放心。”
云夫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落回案头那本册子上,指尖并未立刻翻开,而是先轻轻拂过书封上干涸发暗的血迹。指尖传来的粗粝触感,让她几乎无法想象,昔日那个来府中做客时娇滴滴的宝莲姑娘,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意志,才护住了这本册子,其间又经历了多少艰辛与凶险。
沐风禀道:“侯爷让奴婢禀告夫人,册内记录的账目往来虽已有线索指向震北侯府参与其中,但目前的证据,尚不足以让震北侯亲自前往豫州。侯爷为稳妥起见,一早已加派了得力人手细查......”
临安侯唐显如今丁忧守制,已在临安祖宅待了数月。他虽身处丧期,远离朝堂,却也并未真正闲居度日。待办完丧仪诸事,他便开始着手整顿府中产业,历经一番筹划,最终将经营多年的庞大商行一分为二,只保留了部分产业交由心腹打理,其余皆转卖或托付给可靠之人。
此番兖豫大旱,灾情严峻,朝堂之上众臣私下纷纷揣测,皇上或许会夺情起复,召临安侯回京统筹赈灾事宜。毕竟临安侯多年经营,于南北粮道、各方商路皆了如指掌,更兼昔年确有赈灾经验。然而圣意终究难测,直到旱情结束,京中依旧未传来任何召回的旨意。
云夫人收回飘远的心思,凝神将那本染血的册子细细翻阅了数遍,良久,她终于抬手,示意沐风暂且退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烛火渐黯,魏妈妈悄步上前,剪了剪烛芯。
见云夫人仍伏案沉思,魏妈妈不由轻声劝道:“夫人,夜已深了,您该歇息了,仔细伤了眼睛。”
云夫人恍若未闻,将册子妥善收好,目视炭盆中的灰烬,“去将周娘子即刻请来。”
魏妈妈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迟疑道:“夫人,眼下已是亥时末了......”
云夫人倏然起身,“瑾妃娘娘不会无的放矢,你随我亲自走一趟客院,去请周娘子。”
......
翌日,清晨。
灵粹宫,粹玉堂内光线微明,透着晨曦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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